“呜!”男子面庞紫涨,脖颈青筋暴起,发出一声尖锐的喉鸣。
刘玉见状,急取银针,刺入其颈部丶前胸数道大xue。拧转片刻,伴随着一阵“咕噜咕噜”地气泡声,男子终于缓了过来。
我亦是长舒了一口气。
刘玉摆手撵人:“青娘子改日再来吧。”
我竖起一根手指:“容我再问他一句话,就一句!”
刘玉板着脸道:“方才的情形有多危险,你也瞧见了;再来一遭,人怕是要废了!”
我看向男子,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满目期待之意。心底揣测,已被这样的眼神印证大半,念及山上那位——尚无法从痛苦中走出的母亲,我太想立刻揭晓答案。
“我保证,这次问话一定谨慎——再谨慎!”我回觑刘玉,“刘大夫,你就行个方便?”
“不行,不行!”刘玉满口拒绝。
我冲他抱拳:“看在青城为你手植‘骨里红’的份上。”
刘玉神情微裂:“行——吧……”
我蹲下身,手扶床榻,平视男子,温言道:“我接下来要问你话,不需要你出声回答,如果是,眨一眨眼睛就好。
“不管我问了什麽,你要切记——不可再像方才那般激动。若是能做到,现在就对我眨眨眼睛。”
男子目光中透着隐忍,向我眨了眨眼睛。
我缓缓问道:“你可是——牛门峒的折比阿卓?”
男子瞳仁遽缩,随即用力眨眼,一大颗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失而复得,何其有幸。这桩阴差阳错,终能以一家团圆收场。
鼻子有些酸,我忍着激动又道:“阿卓,你不要激动。我还有件喜事要告诉你,你听着就好,不需要眨眼睛了。就在昨天,你当阿爸啦。
“娜努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妹崽,名字就叫‘大山’。亲家也找好了,都是老熟人,八角峒三胞胎那家。你安心休养,很快就能见到她们了。”
阿卓泪如泉涌,嘴唇微微颤抖,我能读懂——他说的是个“谢”字。
我笑了,掏出手帕替他拭了拭眼角,指向他的左耳:“这个我要借用一下。”说着,将耳环上的穗子取了下来。
匆匆辞别刘玉,我攥着穗子往後山走,一路上遇见数对提着包袱丶背着娃崽下山的年青夫妇。
衆人喜气洋洋与我招呼:“青娘子,我们回家啦!”
我笑着冲他们挥手:“回吧!路上小心点。”
“青娘子,下个月年节,你们客栈和燕子坪的人,一定要去我们峒里作客啊!”
“青娘子,还有我们峒!”
“去去,都去!”
山间的屋子已经冷清不少。我找到徐嫂,告诉她——娜努男人还活着。她先是不信,拉住我,大声要我讲清楚。我便将上午长宁军将人送回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与她听。
徐嫂愣怔半会,双手合十,先唤了声“菩萨”;又叫一声“佛祖”;喃喃念叨山神时,再也憋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推她一把:“别嚎了,快领我找娜努去!”
徐嫂拍掉我的手:“就在西边那屋,你自己去跟她讲。我想一个人呆着,痛痛快快再哭一会儿!”
我明白——她是在为昨天的事情後怕。倘若当时没有劝住娜努,以她的善良和要强,只怕这辈子心里都越不过这道坎。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收着点哭!别把眼睛哭肿了,回头让徐山大哥瞧见,该心疼了!”
“他那个大老粗,哪里知道疼人,这麽些天从没上山瞧过我!”
“我早晨见他在院里修补房顶来着。”眼角馀光扫过窗扇,正撞见收拾干净的徐山,朝这边走来,我抚掌大笑,“你瞧,你瞧,这不是来了麽?”
徐嫂捞起袖子,仓促抹了把脸:“哪呢?人在哪呢?别拿你嫂子寻开心。”
我拉开门,提步往外走,憋着笑道:“徐大哥,你可算来了!嫂子说你久久不来看她,刚气得一直坐这哭,妹子劝都劝不住。”
徐山神色一紧,打着拱入内:“我的错,我的错!”
“不来就是忙呗,有什麽好气的,谁闲着没事哭这个?她在拿咱俩逗趣呢!这都听不出来,你是不是傻……哎呀,你搂我做什麽?门还没关呢!”
徐嫂的声音被寒风吹散,渐不可闻。我来到西边屋子,透过半开的窗扇往里瞧,屋内燃着一盆炭火,娜努平躺在床上,身旁有两名僚妇作陪。
“婶子,你们都一宿没合眼了,去歇会吧。我没事的……”娜努面色依旧苍白,声音已不似昨天那般虚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