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行歧不在,保温毯还有馀温,应该才走不久。
朝露更寒,这一夜闫禀玉却睡得手脚温暖,托了卢行歧的福,不知道他的情欲香解了没有。
略微洗漱,收拾东西,闫禀玉背包下了树。也恰巧,卢行歧在树下,抓着两个红果子。
“果子,蛊种能吃,你也能吃。”
昨晚卢行歧被春风蛊抓走後,闫禀玉吃的那顿饭生吞急咽,胃里不消化,没感觉到饿。但是他一大早去摘的,她当然给面子,“那我就吃吧。”
她接过红果子,卢行歧自然地接管背包。
果子冰凉,上有水珠,洗过的,他真细心。闫禀玉道谢,咬了口果子,很是清甜。
边吃,边上路,要经过絮柳林。白天的絮柳林布帛垂落,只是破败荒芜,并不阴森。
闫禀玉有个疑问,偷摸瞄了卢行歧几回,想独自判断他的情欲香解了没有。没有香气,表情寡淡,目色清明,像正常了,那他还记得昨晚的痴态吗?
“看什麽?”卢行歧侧眸捉住她的视线。
闫禀玉咬着果子,摇了几下头。
她不知道她此时的模样多掩耳盗铃,卢行歧没点破,伸手过去。
突然的触碰,闫禀玉吓了一跳,情欲香不会又反复了吧?
然而卢行歧只是从她手臂上拿出饮霜刀,将挡路的布帛砍断。他走在前,挥着刀说:“情欲香解了。”
心思被勘破,闫禀玉讷讷了声,过会儿又问:“怎麽解的?”
卢行歧动作忽顿,不说。
赶路要紧,闫禀玉不纠结,吃完果子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按照回程所用时间,我们最迟要在今晚登顶,但回程不一定顺利,所以保守中午或下午就要抵达目的地。”她将最後的行程做了规划。
将要出絮柳林,卢行歧收了刀,说:“按地图所示,我们中午前就能登顶。”
“是的,如果顺利的话。”说是如此,闫禀玉却不抱侥幸,“春风蛊临死前的那句‘无心者无可寄,你也逃不脱’,是不是讲,前路是迷心音和寄心蛊,我们没办法对付?”
“也许。”
“迷心音听声就中蛊,是要加倍小心。”闫禀玉是个行动派,着手防备,把消毒酒精包装赠送的棉球拿出来,搓成四个小球,“用这个塞耳朵,能降低听力,有一定几率阻挡迷心音。我们都装上,赶路不要离彼此太远,不然没法互相反应。”
“好。”卢行歧没说阴力内化可以自行封五感,闫禀玉的手快,凑过来帮他戴棉花球。他个高,配合地俯低身体,任她如何。
棉球要戴好才有效果,所以尽管卢行歧俯了身,闫禀玉仍旧踮起脚,眼神认真地觑准耳心,推棉球进去。或许专注,她没察觉自己和他的脸贴得过近,他的目光轻易落在她侧脸。
没有介意,没有芥蒂的侧脸,卢行歧忽然说:“昨晚,对不起,是我唐突。”
闫禀玉稍稍一想,就明白他的意思,原来还记得呢,“没事,我能理解。”
戴好一只,换另一只耳朵。
“如何的理解?”
“就是你受春风蛊蛊惑了。”戴好了,接下来是闫禀玉给自己的耳朵塞棉球。
“他蛊惑不了我。”卢行歧低声说。
闫禀玉歪着脑袋,塞好了棉球,然後是另一只耳朵,只不过多花费了时间,才弄好。
她没有回声,估计没听到,卢行歧记着她说的赶路不离太远,紧随着她继续行走。
一路上没再碰到蛊种,树木草地越来越少,脚下尽是崎岖不平的石地,所以登山特别费力气。或许累了,或许距离高顺衙安越近,心情紧张,闫禀玉没再多言,直到他们来到一处天堑悬崖。
那是山体横断形成的深渊天堑,渊底烟雾蒸腾,可闻哗然涛声。而天堑对面,是拔地而起的山巅,只由一面陡峭的崖壁连接。
闫禀玉看到山顶白石堆砌的萨坛,那是他们进圣地的目标,同时她也看到崖壁上一道开裂的石缝,缝隙两沿细窄,中央宽阔,形成一个怪形石洞。洞里白骨森森,坐靠石堆,数量之多,望也望不尽。
“这就是滚氏的露天葬吗?好……”闫禀玉第一印象是诡异,但出于尊重信仰,没有说出口。
卢行歧解释一句:“滚氏奉行岩洞葬,不使用棺木,直接将尸骨和随葬品放置在洞xue或岩厦中。这是从古骆越就流传下来的丧葬形式。”
闫禀玉所在的侗族片区,被汉化严重,小孩子上学多讲普通话,许多连侗话都不会说。人死了埋棺土葬,或火葬,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葬法,意外的同时,也钦佩滚氏的民俗传承。
因为那石洞位于崖壁中央,流雾浮沉,距离他们所站地面有十数米远,要背尸骨攀崖送进洞内,绝不轻松,尽管崖壁上钉了木梯。石洞尾端靠近山巅,也有木梯通递,是唯一能抵达萨坛的路线。
荷洪阿婆说,滚氏的埋骨处就是高顺衙安,跟闫禀玉想象中的桃花源不同。不过圣地危险无处不在,这高顺衙安也不会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