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正文完结
自那日後,闫禀玉带着滚衣荣的尸骨回到滚氏。
黄家围困老宅的人,因为南宁本家出事,也都撤走了,滚氏族人出了圣地,重新开始生活。
由滚荷洪主持,给滚衣荣举办了一场迟到的葬礼,闫禀玉独自背骨送进高顺衙安。那晚她在絮柳林外,在曾经和卢行歧过夜的树上住了一晚,出来後正式接任滚氏家主之位。
闫圣丙头七那天祭奠,闫禀玉亲自准备供品,折元宝,落俗地给他烧了跑车大别墅和许多银钱。竟也殷切地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能过得好。
当晚撤下供品,变成人世的晚餐,闫禀玉喝了酒,第一次哭。
滚荷洪看到她的眼泪,第一念头是放心了。人太压抑,情绪无法宣泄压在心底,就会生病。
“荷洪阿婆,原来人死後,最先消失的是恨……”闫禀玉红着眼眶,脸上是想表现出无谓,但却无法控制难过的复杂表情。
滚荷洪安安静静地听,没有出声。
“他死後,我最忘不掉的是他的好……所以恨有什麽重要的?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闫禀玉说着,眼泪滴珠一般,哗哗地往下掉。
也就哭过这次,之後闫禀玉恢复平常,老宅圣地两头跑,一心扎进练习巫蛊和培育蛊虫中,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半月後,派去追踪南宁黄家动向的滚于水回来,汇报近期获得的消息。
议事楼里,闫禀玉坐在上首,滚于风待在她旁侧,对面滚于水站着回话。
“家主,黄家从蜈蚣岭回去後,黄尔仙黄四旧就一直住在医院。”
“他们不是就受个箭伤吗?能住半个月院?”闫禀玉觉得蹊跷。
滚于水说:“是的,我也疑心,就趁黄家看护去取报告,潜入病房,找到床尾的护理记录,查到黄尔仙黄四旧都有在接受心理咨询。瞧着好像是神魂有损,不太知事。”
“神魂有损,不知事……”闫禀玉莫名想起卢行歧之前跟她说‘黄家一个都跑不掉’,‘让人疯魔不知事,让人毫无知觉死掉的法子有许多’,这样的话。在龙脉xue地时,他是不是耍了什麽手段,才让黄家人着魇了?
“黄四旧出了事,牙蔚就回龙州了。”滚于水又道,“还有一处蹊跷,就是刘家班氏操氏家里都出了些问题,不是大事,但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闫禀玉觉得又不对,可是当时刘家班氏操氏都不在场,难道卢行歧自蜈蚣岭消失後,去了那几个城市找其他流派报仇?思及此,她猛地站起来,吓了滚于风兄弟俩一跳。
“家主你……”
“家主你怎麽了?”
滚于风滚于水齐声关心。
闫禀玉细想,确定不可能,他如果没出事,不会一晃失踪半个月,不来找她。
在xue地时,他最後的那个眼神,分明是想让她牢牢记住他。这死鬼早就知道有这一天,所以在遁前生里,他才欺负她,让她不准忘记他。
所以卢行歧,是真的烟消云散随天地了吧……
闫禀玉缓缓坐了下来,先深呼吸两下,好似在平缓什麽。然後胸口实在闷痛,她哽咽了下,忽然就忍不住了。
是的,她又哭了一次,嚎啕放肆,像个要把委屈宣泄一通的小孩,哭到最後抽抽嗒嗒气也喘不齐。
滚于风两兄弟都给吓坏了,一个安抚地拍背递水,一个快马加鞭去请祭师。
滚荷洪没有滚于风两兄弟大惊小怪,她始终觉得哭是发泄,哭不出来才有问题。就放任闫禀玉情绪失控,让别人不用管。
三位长老相约到议事楼下棋,在楼下听到闫禀玉放声大哭,面面相觑,再叹气离去。
所有人都以为闫禀玉是因为父母相继离世而情绪崩溃,如果她不表露,似乎无人知晓她情感中那个小插曲。冯渐微和祖林成各有所忙,那些知道卢行歧存在的寥寥几人,都未再提起过他,不知道是不相干还是不重要。
有些伤痛就像潮湿闷热的天气,总要积聚到某种程度,才会在一瞬爆发,大雨滂沱。经过一夜,天就晴了,闫禀玉又跟没事人一样,忙该忙的事,偶尔进圣地取蛊种培育。
一个月後,她偶尔恍惚,共寿契约和卢行歧,都是一场梦。她好像也容易接受这种催眠似的想法,因为人要向前看,生活总是一直过下去的。过不下去,那才是糟了,她不是困囿过去的人,她也不想变成这样的人。
就好似卢氏覆灭的因果,来来往往如此多人,最终只有卢行歧清楚。他将属于自己的秘密带走,现世的人也应该要承这份好意,该忘记就忘记,迎接新的生活。
老宅日常开销,数百人的口粮,这些担子都压在闫禀玉这个家主身上,她也没空伤春悲秋,积极地去了解滚氏拥有的地皮门面生意。这些生意是老口碑,不用忧心进项,但过于稳定,没有更大的经济效益。她就利用滚梦萝做人事的一些人脉,向有钱人出售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蛊。
意想不到的是,这门生意很受欢迎,这类精英人士需要保持形象,不好人前失风度,私底下无声无息的报仇,很有爽感。之所以定价高和只对熟悉的有钱人出售,是因为怕形成市场热度,教坏小孩子。
忙到农历十月,挣得盆满钵满,闫禀玉还在寨子里布置一个电脑房,方便孩子们学习电脑知识。此举遭到滚荷洪反对,她是连孩子们看电视也规定时间的老做派,觉得玩物丧志。闫禀玉为说服她,从就业方向下手,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她明白,学会电脑可以做哪些工作,领多少工资。
老辈子眼光未追上时代,用钱来衡量,最能理解,最後滚荷洪也就接受了。
这个月也是闫禀玉的生日,滚荷洪有意向外面介绍她是新的话事人,就举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生日宴。没有请表面做派的那几家,而是请的与滚氏交好的柳州当地的家族。
闫禀玉原本不喜欢折腾,但滚梦萝也回来,就随意了。
生日宴当晚,酒桌从寨头摆到寨尾,彩灯萦绕,生日数字气球和鲜花摆成一个背景幕布,闫禀玉的桌子就布置在旁边,看起来很是隆重。要不是因为滚梦萝特意布置,她还真要吐槽一句“俗气幼稚”。盛情难却,配合着过了一个于她来说盛大的生日。
请来的这些家族之中,有一位代表父母来参加宴会的青年,名叫黄扬立,家里做烟花爆竹的,对闫禀玉表现出好感,一整晚都在找话题跟她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