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之位有什麽好的?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
冯式微真实的苦恼,在冯渐微听来,是赤裸裸的炫耀,他冷笑一声,“那你给我啊!”
冯式微胸口那股闷气将要喷出来,正想说给就给!可是蓝雁书忽然出现在祠堂,所有的意气用事弥散,唯剩对父母强权的屈服。他息了声,高涨的忿然被泼了凉水,头肩低下去,默默起来走开。
蓝雁书瞟一眼冯渐微脸上的仙人掌,就什麽都知道了,她生的儿子性格懦弱,也吃不得苦,但就一点好,念亲。这不是弱点,在冯氏大家族里,需要这样顾及大家的领导者。所以冯渐微纵然有能,但为人过于冷静,才被冯守慈所忌惮,从而纵容她的行事计划。
一个冷静的人,在什麽时候会崩溃而失去理智?那就是衆叛亲离,无上冤屈,一旦失态,恶劣就被深深记住,再如何卷土重来,也就那样了。蓝雁书如此想着,冯守慈带着一衆族老踏进祠堂。
冯守慈步态从容,身後跟着一堆人,浑身的威严作态。冯渐微捂住肿胀的脸,跪姿再正直,也低了不知几等,眼神不觉染上怨恨。也生出怅然,父子一场,怎麽会落到这般地步?
族老们退到祠堂下面,冯守慈和冯桥站在牌位下首。
冯守慈先问冯地支,“族内器物还少些什麽?”
冯地支敛着脸面回答:“只两样,没有了。”
冯守慈低了低眸,快速瞥一眼手握仙人掌的冯渐微,半张脸红肿沾着青汁,好生狼狈。恻隐之心油然而起,但很快被接下来宣读的处理结果给掩盖下。
“冯渐微屡次犯族内偷盗之罪,态度恶劣,无心悔改,该当请家法,处以刑罚半日。”冯桥宣布道。
尽管在议事厅时,大家都知道处理结果,然而当冯渐微真正被宣判,他们无不叹惋。倒不是怜惜冯渐微,而是清楚家法是何等的恐怖。
就偷个值班表,怎麽就要请家法了?冯式微万分惊愕,想向蓝雁书求证。而他的母亲,此时正昂首低视,目光瞥过冯渐微身上,带着一种胜者姿态。
不解,惊慌,恐惧,接受,最後是自身的无能为力,数种滋味萦绕在喉口,涩得冯式微哑然。
请家法到底是什麽?卢行歧让闫禀玉制止,现场的人闻之色变,是很严重的惩罚方式吗?她满心疑惑,但还是先行上前,挡在了冯渐微面前。身後那人没有因有人出头而感触,原本挺直的脊梁反而深深地矮了下去,头脸低垂,丧气之姿。
冯渐微刚立功,他以为冯守慈不会对他重惩,倒不是因为父子一场,而是鬼门关口在紧要时刻,需要用人。现在却是这个惩罚,进魔窟半日,少说得去半条命,休息个两三个月都不定得好。
冯渐微死死盯着祠堂灰黑的地面,泪意灼烧,为什麽会变成这样?他回想着,其实早有答案,只是他不想承认。是呀,他逃避这麽久,是当时想不出行车记录仪被做了手脚吗?只是不想去推翻昔日假象,所以才逃避地离开冯氏。
今日,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冯守慈不爱母亲,也不爱她生的孩子。请了最重的家法,是在害怕他查出什麽,会让冯守慈的地位不复风光。
宣布请家法後,冯天干就带人进祠堂,准备带冯渐微去魔窟。
一群人来势汹汹,冯氏的礼待在这一刻殆尽,闫禀玉云里雾里地,但隐约猜到请家法是一件要命的事。她拔刀挡住上前的人,急声呵斥:“你们想做什麽?不就拿个本子,镶金的吗?还是有国家机密,就要受惩罚?”
那刀锋利烁寒光,冯氏修术法,自然看得出刀刃施了符咒,可灭魂于瞬息,常人被刀伤之,伤口难愈。
闫禀玉是客,又与家法无关,那刀很瘆人,冯天干等人踌躇不前。
冯地支上前协商,彬彬有礼道:“闫小姐,你是客,与此事无关,还请让一步。”
他谦敬地摆臂,做出请的姿势。
闫禀玉的刀尖指到冯地支面前,手臂绷直,严辞厉色,“客还能比主人大吗?冯渐微不是冯氏子吗?怎麽冯氏还要拿他?你们到底想要做什麽?”
她铮铮有声,刀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下滑了些许,冯地支惊吓退步,那寒凉的刀刃瞬间割开他宽松的领口。这刀竟如此锋利!削物无声,他後怕地再退一步,连带着冯天干等人也不敢贸然上前。
冯桥见状出面,调解道:“闫小姐,既是客人,还请别干涉冯氏家事。你且离去休息,我们当什麽也未发生,还尊你为上人。”
看这架势,一个两个都想要冯渐微的命,闫禀玉还有什麽不明白的。对面人多势衆,她只有饮霜刀,挡不了多久,于是喊:“冯渐微,快起来,我们一起闯出去!”
冯渐微沉默着,像是此刻所有的剑拔弩张都与他无关一般。
这都什麽时候了!搞这套伤心欲绝干嘛!闫禀玉真是又急又怒!她抡转刀尖,将欲上前的人给逼退,然後回头一把揪起冯渐微垂头丧气的脑袋,气急攻心地骂:“冯渐微,冯氏污蔑你,要你死,就不是你的家人!你还巴巴地等着受家法,纯种愚昧蠢猪!这两面三刀的冯氏不认也罢,还跪着这些眼睁睁屁事不管的祖宗牌位做甚?”
冯氏被叫嚣,宗祠被侮辱,冯守慈沉声下令:“拿下他们!”
是撕破脸皮,也无客人之分了,冯地支等人皆都亮出刀,围成圆逐渐迫近。
混战在即,冯式微忙护着蓝雁书和族老们出祠堂。
看来是要硬碰硬了,闫禀玉见冯渐微仍旧一蹶不振的死样,气不打一处来,将他甩到地上,她左手摞走供桌上的烛火,再顺脚踢倒供桌,挡住他们的後背。
“我警告你们,别过来,不然我一把火烧了你们的牌位!”闫禀玉挥舞烛火,恐吓地做出扔的手势。
不得不说,闫禀玉拿捏到了七寸,宗祠出差错,他们任何人都担待不起,冯天干向冯守慈投去为难的眼神。
烛火小,燃烧需要时间,他们人在这,不可能烧得起来。冯守慈态度冷硬,“不识好意,不知悔改,拿下他们!”
既然谈崩了,闫禀玉也没在怕的,随即将烛火扔到早看不顺眼的牌位台!哐当几下,砸倒几座牌位,但火也灭了。
冯氏衆人都惊讶了,完全忘了反应。
冯地支先回神,赶忙去捡起牌位,将香烛挪走。
闫禀玉趁冯氏衆人惊愕之际,从腰间一摸,手心瞬间多了几只蛊虫,她右手握刀,左手随时准备,最後放狠话拖延时间,“饮霜刀是卢行歧之物,刀上有他所画符箓,我们即代表他。卢行歧的厉害,你们最是清楚,冯氏要是敢动我们,他回来不会放过你们!届时就不是扔牌位这麽简单,我定叫他烧了你这宗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