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侧头看了她胳膊一眼,那几个蚊子包被她扣得跟个螺丝钉一样,红红的,上面全是指甲印。见她还想去抓,夏黎连忙制止从兜里掏出一个止痒露给她:“别抓了,擦擦吧。”
“你哪儿来的?”徐方好见那瓶止痒露跟见到了什麽稀世珍宝一样,捧在手里生怕化了。
“从家里带的。”
徐方好激动上头,人直接倒在夏黎身上也没管热不热了:“夏夏,你,就是我的神!”
夏黎习惯了她的夸张,稳稳抱着她:“行行行,快擦吧,小心抓破了又留疤。”
“遵命!”
金乌摇摇悬挂,夕阳洒满小路,前面两个少女手挽着手,後面三个少年肩搭着肩,影子摇摇晃晃地跟在身後,拖了好长好长。
幸福面馆建在巷子里面的转角处,店面很小,也没有招牌,只有门口的那棵歪脖子树上系了块破旧不堪的木板,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左转进店。
店虽然又小又旧,但却十分干净,没什麽装修风格,只有天花板上两盏发亮的灯撑起了整个灰白的水泥世界,靠转角那侧开了扇窗,窗户很大,能包揽下转角两侧所有的景象。
林成旭和乔平乐两个人一进门就开始喊:“吴奶奶!吴奶奶!”
被叫的人从後面厨房走出来,乌白短发,身材微胖,半弓着腰,身上穿着件发黄的白色短袖,腰间系了个颜色陈旧的红围裙。
她叫吴丽芳,是幸福面馆的老板。
吴丽芳看见他们五个,笑开眼:“还是老样子吧,五碗牛肉面,两碗加香菜。”
“对,”林成旭说,“再来五个蛋,加香菜的那两份再各加一份牛肉。”
吴丽芳一听,笑道:“今天夏夏和乐乐又打赌赢了?”
“今天没打赌,”林成旭跑过去,站在她面前扬起得意的眉眼,“今天是来庆祝的,我的画进金秀杯初赛了。”
“呀!乖乖!这麽厉害啊!有奖杯吗?给奶奶看看。”
吴丽芳想揉他脑袋,见手里还有面粉,立马停住,正准备缩回去,林成旭见状直接弯下腰把脑袋伸了过去,故作委屈:“奶奶,我还没得奖杯呢,只是过了初赛。”
“没事儿没事儿,那也很厉害了,”吴丽芳揉揉他脑袋,指向右侧的桶,“奶奶做了新的豆浆,在桶里冰着,今天请你们喝,面也请你们吃。”
几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顿时明白对方所想,异口同声笑着答应:“谢谢吴奶奶!”
“行,你们玩吧,一会儿做好了叫你们。”吴丽芳朝他们摆摆手,又回了後厨。
乔平乐拿着豆浆给林成旭递了一瓶:“你带现金了吗?”
林成旭摇摇头,朝外面指了指:“走,出去换点。”
梁予桉看向快走出门的两人:“你们去哪儿?”
林成旭压低声音,生怕被厨房的人听见:“换现金。”
他怕声音太小,还做了个钱的手势。
那边三人一看立马明白。
吴丽芳一直都还是在用老年机,她玩不来智能手机,也看不懂支付软件,可能是习惯了旧时代的生活,也可能是新时代忘记了她们。时代是在稳步上升,可她们这群人却就此被困于时代洪流中无人问津。
徐方好往厨房看一眼,低下脑袋,轻声问:“吴奶奶的儿子还没回来吗?再怎麽打工也不能一年到头都不回家一趟啊,人家乔叔叔就不这样。”
夏黎抽出纸巾边擦手边说:“我问过姥爷了,他说吴奶奶的儿子是在这儿欠了债,人逃走了,根本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梁予桉蹙眉:“可吴奶奶不是说,她儿子在深圳打工吗?”
很小的时候他们听吴丽芳提过这件事。
那个时候吴丽芳说她儿子在深圳打工,每个月都会打电话给她,有时候还会寄钱寄礼物回来。
可能是他们年纪太小,读不懂幸福是什麽模样,也可能是吴丽芳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幸福,每条皱纹都写满了爱意,让人无法不信服。
也只有长大一些,才能稍稍明白,原来这世界上有一种谎言叫做自我安慰。
夏黎低下头擦了擦豆浆瓶外沁出的水珠,朝後厨看一眼,轻声道:“也许,只有那样说,她才会真的相信生活还是有奔头的吧。”
梁予桉心口微微一紧,沉默下去。
徐方好把自己给听气了,放下豆浆就骂:“那麽大的人了,还想着把麻烦丢给父母,真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