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西比尔早就不会说话了,她肯定会时常说错,不经意间将一种语言说成另外一种语言,然后到后面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西比尔是认为德兰完全没有必要和她聊天,可以完全不理她,毕竟她在生活实际中,都不大会看地图,是个哪怕是同一个地方,但只要分了白天和黑夜,在她眼里就完全陌生了的大路痴。
维多在这方面懂的都比西比尔多,至少德兰在确定镇子上旅馆、畜牧场、酒馆、居民住宅、伯爵宅邸的位置时,维多都能准确地将其记下来。
从维多的表情来看,那是真的光听听就记住了。
而西比尔光是听着就犯困,在她看来,那些木制建筑都是一样的建筑风格,没有太多的高低之分,完全都是一个样子嘛。
啊,真无聊。
有点像是回到学校课堂时的感觉了,如果现在没什么事的话,她真想坐靠着这里的某一棵树晒一下午的太阳……
“佩德里戈阁下,你不想见识一下里迪伯爵夫人的美貌吗?那可是晓喻整个丰查利亚群岛的大美人。”
就在西比尔胡思乱想的时候,德兰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西比尔就像上课时睡觉被老师抓住的学生,虽然不至于心惊肉跳,但是难免会有一点被惊醒的感觉,她本能地回答:“有多美?”
“丰查利亚人说她就是神所说的,人间最漂亮的女人海伦在世。”
“那么,卡尔斯巴琴小姐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如果我是一辈子都生活在群岛之上的丰查利亚人,所见最多也是那些自世界各地而来的奴隶,我大概也会这么认为吧。”德兰一边询问着朱塞佩,一边回答着西比尔的话,她的头脑似乎完全不会因为两种不同的语言,两种不同的话题发生任何错乱,“可惜我在波尔维奥瓦特待过一段时间,也曾有幸见识过王室游行,那一群以美貌结合美貌而生产出来的王室,不管是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精神上的盛宴。要说美,佩德里戈阁下,你的血管里也流着王室的血,依我看,如果你是以女装示人,一定会比那所谓的海伦在世更加美丽。”
这种试探几乎是到了明晃晃,要戳到鼻子的地步了。
西比尔不得不说:“我真心希望你不是想要以我女装为诱饵来打击那些海盗。卡尔斯巴琴小姐。”
德兰竟然真的点了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兴许我们能够以此混进赛里木的队伍,一击杀死他。海盗们没有令人信服的头领,就只是乌合之众,这应当是最能减小我们损伤,而能取得最大战果的计划了。”
“然后我们就该死在那些死了头领的海盗手里了。”西比尔的语调冷冷的,“我不认为我能够全身而退,卡尔斯巴琴小姐,我相信,你也不能。”
“如果佩德里戈阁下你不是个瘸子就好办的多。”德兰拿起了黄铜制的单筒望远镜,再看了小镇的布局一次,“但因为是个瘸子,不管你有多么远胜他人的外貌,也不会成为卡弗兰皇帝后宫中的一员。这在第一道甄选的标准中就落败了。”
所以这单纯就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还是一样的,因为德兰本人的技术所限,根本不好笑。
西比尔:“我认为,比起我来,卡尔斯巴琴小姐,你更适合充当诱饵的对象。”
“更适合?理由呢?”德兰的注意力似乎完全不在这边,她的目光仍是在小镇的那些木制建筑物上,“单纯就因为我是货真价实,没有残疾的女人?”
“当然不是这个理由。”西比尔首先否定了这个说辞,其后便说,“你不觉得你自身就是一种美的存在吗?”
“佩德里戈阁下,你往常就是这样和那些有夫之妇搭讪的吗?”德兰完全不为所动,“我的外貌如何能够称得上是美呢?我的这张脸伴随了我十九年,它在人世间的评价究竟如何,我是最为清楚的,它远远称不上‘美’这个字。”
“我不知道卡尔斯巴琴小姐你是如何定义美的,但说什么‘王室是美的’这种话,仅仅是意味着他们有一个好的假象,王室有某种令人喜欢的外貌特征,这样说,完全不能说明他们美的本质。外貌作为假象令人喜欢,引人愉悦,也就是说,王室的权威通过‘外貌的美’得到了满足,对人们人生在此的乐趣得到了一定的促进,他们越是在这方面下功夫,人们就越是拥戴他们。”
“但一副美的画,仅仅意味着,那一副画具有一个好的假象,如果我们要说它是美的,就必须要让它的美的假象符合它美的本质。外行们欣赏的总是质料之美,一旦那质料随着市场的涨跌有了起伏,那种美丽也会变得根基不稳,乃至于廉价可悲。”
西比尔以维多完全听不懂的比喻对德兰进行阐述:“卡尔斯巴琴小姐,就假象的层次来说,你或许不能称得上是海伦那样的美貌,但是,就假象与本质相符的程度来说,你就是美的,你自身就是一种美的存在。”
德兰好像听懂了:“但对于许多人来说,一种事物的美可以完全与它的本质没有任何关系,比如花瓶,只要摆放在架子上好看就可以了,它的本质如何,没人在乎。”
“但你在乎。”西比尔谈到这里完全就不困了,她拄着手杖,看着小镇中那一片有人的空地,她说,“我也在乎。”
“卡尔斯巴琴小姐,我是因为你,才走到这一步的。”西比尔那浅绿色的眼睛半眯着,像是猎人在盯着什么猎物,“告诉我你会有多能干,我有多无能,这不是冒险,我就活该听你的话,然后我们就能成功,赢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