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斯巴琴摇摆。”一个年轻人说,他讲的是行军步法中的常步,“我们叫它,卡尔斯巴琴摇摆,每分钟七十六步。这就是公爵所说的行动准确。”
“现在是每分钟七十五步啦。”霍尔登坐在扶手椅上,两手放在双膝上,他看到西比尔走进来,笑起来,“我们当然每分钟行进七十六步,但是和你们打了一仗后,公爵经过了深思熟虑,认为常步还是每分钟七十五步最好。”
西比尔看的出来,这六个人完全占据和霍尔登交谈的时间,譬如斯卡龙等人完全被抛在一边一言不发,这不会是霍尔登或是那六个年轻人的错,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不在舞池跳舞的人才最能看得清谁跳错了舞步。而她应当承认,这六个年轻人要更自信些。
霍尔登坐到西比尔身旁,开始和她谈论政治。其余的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公爵的议事会不能表示岛民们的意见。”霍尔登煞有介事地说起来,“在没有明确的表示……如同在最近一份早报里的内容……您知道……您知道的……不过,假如公爵不改变他那毫无成效的经济发展方式……”
“等一等,我还没有说完……”他抓住西比尔的一只手说,“我认为,您的头脑可以更聪明一些,更敏锐一些。说的清楚一点……”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能认为群岛经济这二十年来的驻足不前是事情的结束。这一切的结果就是这样。”
他放开西比尔的手,表示他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总之,副司令的传令兵刚刚来过,现在您该走了。”霍尔登看着房间内的座式钟表说。
“上哪里去?”斯卡龙首先发问,当然,他算是明知故问。
“去见公爵。”西比尔还是往常那副模样,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听懂了霍尔登的话的意思。
……霍尔登透露的消息不能说毫无价值,但是,议事会对于群岛经济的不满就目前来说几乎影响不到公爵,这种话说出来,更像是做两手准备。西比尔想起来之前德兰写的那封信:……两头下注,哪样都不会倒大霉……德兰对这些人可真了解,她差点笑出声。
九个人闻声一起站起身。
“您在和公爵谈话时,尽量多称赞群岛的自然风光和索不拉优美的街道。”霍尔登说,将西比尔等人送到了前厅,“他喜欢听这些。”
“我倒是愿意说这些让他开心,但是说不出口。”西比尔非常正直地回答,“因为我知道里迪镇是如何没落的。”
“好吧,总之要多说些好听的话。虽然绝大多数人知道那都是些假话,但是绝大多数人不会拒绝拍的舒服的马屁,只要您没拍到马蹄子上。”霍尔登像是一位老父亲在教育自己不怎么听话的孩子,他用妥协的语气对西比尔说,“除了精力过剩,他是一个非常诱人的人,亲切又高雅,很有趣,让人看见就开心,这一点您很快就会看到。”
见面是在公爵宅邸,在路上,西比尔才发现公爵宅邸附近就是索不拉驻军兵营的营房。她路过的时候,有大约一个营的士兵正在以中央为基准将纵队转换为横队。虽然说转身运动只需要几秒钟,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第一连和第八连必须要比其他任何连行动更快,因为他们处在展开横队的最外围。
以中央为基准的纵队列横队是最快的展开方式,所以虽然士兵们是以公爵规定的常步行军步法行进,整个纵队列横队的机动时间也没有用到两分钟。整个过程非常雅观、平直。而同样的纵队列横队,要让国民自卫军的这些年轻人来做,那就太难为人了,西比尔看了眼马车外已经看得入神的九个年轻人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他们还只能做到以连为单位向一列展开成横队。
但西比尔也不是没有发现别的可以注意的地方。比如说,那一个营的军官几乎都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这是指他们的表情——双唇紧闭,眼神镇定,身姿挺拔。他们肩膀和手臂在举手投足间能够形成彼此垂直的直线。当然,他们往往不年轻。
如果没有战争,军人的一生大概就是这样吧。正常流程从某个军事学院毕业,如果没有贵族背景,一辈子就困囿于上尉这样的军衔,而就算具有贵族背景,不是某个名门望族的成员,没有国王的恩赐奖赏,也将会在上尉这样的职位上待上十一年之久。成为一名将军通常要花上三十五年时间。而成为将军往往也意味着他们将要从自己的位置退下来,准备退休,颐养天年了。
‘军人们在下层花的时间太长了,他们从未学会自己思考。他们做到高层时已经太晚了,那时的他们不再年轻,不再踌躇满志,他们只学会了服从而非指挥……’西比尔记得某位社会科学家对此种现象发出的感叹。
照例还是西比尔一个人被允许进入公爵宅邸。还是昨天那个官员。他的面孔昨晚西比尔看的不是很清楚,这一回看清了,也是一张全无表情的脸。。
画卷、挂毯、织锦、银器、镀金的饰品还有雕像……这些本应该属于一个公爵家里的东西,西比尔统统没有看见。
长方形的房间里日光柔和,只有铺在瓷砖上的深蓝色地毯给了她一丝这是一个贵族之家的感觉。在房间内的远端,安德鲁公爵正坐在一张桌子前,在一盏燃烧了大半的烛光下工作着,左右两边都有一堆文件。西比尔被领进去的时候,他也没有费神抬头看。
西比尔现在可以确认一点:副司令会是那样的做派,还是因为作为司令的安德鲁公爵也是这样的德行。他们不会认为这样接待人就能证明自己非常尽忠职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