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虎教弟子强作镇定,面上一片悲切,言语间颇为熟练,显然不止一次这么解释。
“那日是门派的祭祖大典,派中仅剩下我一位师叔可以与你周旋,可我师叔好酒,早已喝的酩酊大醉,故而费了些时间。”
月使好笑的看着他,嘴角一勾,“是啊,这件事,你当你师弟不知吗?他明知道却还让你去,是故意找借口支开你,好把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你。”
伏虎教弟子一愣,像是从未想过这一层。
“可你呢?你躲到了你们门派的封刀冢,硬是拖到了你师弟死在我的峨眉刺下才离开去找你师叔。”
他面色骤变,一时间只觉得好像所有的同门都在看着他。
“你!大家不要听她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他越说声音越大,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添加底气一样。
月使慢条斯理,“你真以为你藏的很好么?”
她欣赏着他濒临崩溃的表情,一字一句道:“猜猜看,你师弟临死前和我说了什么?”
伏虎教弟子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惨白无比。
“他说……”月使忽的换了个语调。
若有人认识那位师兄,定会惊讶于她惟妙惟肖的模仿。
“求求你……放过我师兄……不要杀他……”
众人听着,面色俱复杂无比。无人注意到,一股异香正弥漫开来。
“你师弟他早就知道你藏在那里看着他死啦!封刀冢,那里的刀,可全都是你门派中历代英豪的佩刀,不知他们看见你的作为,会是何感想啊?”她一边说一边放肆的笑。
伏虎教弟子浑身僵硬,思绪随着她的话飘远。
师弟晚他一年入门,生性贪玩,整日吃喝玩乐,却偏偏天资过人,进步神速。任凭他如何勤学苦练,不过半年时间,已经能与他打个平手。
师父看见师弟,总要说教一番,让他收敛心性,可看见他,却斟酌再三,只让他多加休息,莫要过于执拗。
执拗于什么?
无非是天资!
凭什么师弟每日练刀不到三个时辰,却能轻轻松松超过他?
于是他更加刻苦,连睡觉都不超过两个时辰,可这样,反倒成了门内弟子们的谈资。
他们提起师弟,皆是惊叹羡慕,然后再提到他——若是他有他师兄一半刻苦,早就入了宗师境罢!
他不甘,于是开始闭关。
直到门派内进行比武。
仿佛是命运的指引,他对上了他师弟。
用出伏虎教的斩虎三十二刀的时候,他清晰地看见了师弟眼底的惊诧。
那是他伏虎教亲传弟子所能接触的最高刀法。
那一场,他险胜。
他沾沾自喜,自认为天道酬勤,让他赢过了什么狗屁天资。
结果却得知他师弟早在他闭关的第一年就学会了斩虎三十二刀。
后来在出任务的时候,师弟也用出了斩虎三十二刀,刀风刚猛霸道,行刀悍勇跋扈,比他强过太多。
原来那一天他能赢,不过是他师弟在相让。
他又想到了师弟那时的惊讶之色。
是在惊讶什么呢?
是在惊讶于他闭关多年,却只能将斩虎三十二刀用成那样吗?
那天的胜利仿佛成了羞辱,成了心魔,日日困扰着他。
……于是那一天,他鬼使神差地躲进了封刀冢。
“你方才说天理昭然……午夜梦回,可有看见你师弟前来索命?”
伏虎教弟子浑身颤抖起来,双目赤红,像是又被带回到了那个月圆之夜。
他抬头,高挂在空中的烈日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那一晚的圆月!
四周寂静无比,只有一座足足有三丈之高的巨型坟墓,上面还插着数百把样式各异的宝刀。
封刀冢。
也许从那天的夜里,他就再也没有走出过封刀冢,被永远的困在了这里。
他骇然回头。
被月使杀了的师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见他看过来,甚至还裂开了嘴,露出森森白齿。
他被吓得后退几步,摔倒在地,后背正好倚上一把刀。
那一刻,好像所有的刀都发出了嗡鸣之声。
各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