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前方的远门忽地被冲开,破门的刺客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径直朝着她的方向而来,左右皆不可避,鹿鸣意不得不起身。
她正要逃,却看到被冲开的院门那头着刺客服的人倒了一地,浓鹿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院中唯有一人执剑而立,剑锋映出森冷寒意。
鹿鸣意呼吸一屏,身体本能的高度警惕。
可她刚下蹲下身借嫁妆箱子遮掩自己的身形,就见到站着的人突然转向她的方向,一声低斥:“出来!”
躲不掉了。
鹿鸣意闭了闭眼,正思索着如何自救之时,一只手忽然按在她的肩膀上,她还来不及看清来人,就被腾空而起,而后直接扔到了院落中。
“殿下。”身着夜行衣的暗卫恭恭敬敬跪下单膝行礼,似乎并没有认出鹿鸣意的这身大红喜袍,又或者说,在暗卫的眼里,只有萧雨歇和其他人。
在宁王府中能被称作殿下的,唯有宁王一人。
所以眼前之人是宁王萧雨歇,她的夫婿?
耳边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鹿鸣意不解,缓缓抬头,却见萧雨歇正从容解开大氅,内里繁复的云纹锦裙勾勒出修长的身形,青丝披肩,毫无遮掩的窈窕身段直入眼瞳。
饶是鹿鸣意经历过重生这等荒唐的事,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住。
宁王竟是个女人?
还来不及惊讶,本该含情的桃花眸骤然刺过来,带着高高在上寒意。
萧雨歇的后背挡住了部分月光,使得本就血腥味浓鹿的院子更显森冷。
阴影落至鹿鸣意身前,好似将她整个人都困在其中。
鹿鸣意能感受到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整座宁王府的刀剑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鹿鸣意想起萧雨歇疯病,再看到那满院的尸身。若是仔细看,能发现这些尸身皆是被干净利落的一剑封喉。
这绝非传闻中身中剧毒染有疯病之人能使出的剑法。
武宣帝战功赫赫,宁王作为他唯一的子嗣,又怎会是碌碌无为之辈?鹿鸣意几乎就要掩藏不住眼底的兴奋。
多有趣啊。
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跟她一样掩藏女儿身的人。
不对,这位宁王殿下比她还要狠,竟然能在文景帝眼皮子底下掩藏这么多年,就连前世也没透出半点风声。
“你为何会在这里?”清润偏冷的嗓音将鹿鸣意的思绪拉了回来。
依照外界传言,萧雨歇的毒需要饮人血才能解,鹿鸣意自然不能做第一个拆穿的无趣之人。
她定了定心神,往萧雨歇的方向膝行一步,大红的喜袍像是花朵般层层铺散开,仿佛就要贴上萧雨歇的锦袍。被暗卫扔过来时腰带便松散开,此刻胸口的衣襟松松垮垮,露出白皙如瓷的小片肌肤。
“殿下”
萧雨歇握剑的手收紧,向旁边的暗卫侧过去一眼。
暗卫领命,转瞬间消失不见。
鹿鸣意披散的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落至胸前,纤细白皙的脖颈十分配合萧雨歇毒发时的‘疯病’主动献祭:“我怕疼,你咬轻点行不行?”
别说鹿鸣博了,整个国公府的开销不都是靠的她家夫人的嫁妆、以及这些年纪家时不时为鹿鸣意送过来的银票?
那些首饰玩件倒是大多能送到鹿鸣意手里,而那些银票皆被鹿国公以鹿鸣意年幼的名头扣了下来。
国公府看似有百年公府的殊荣,因生活糜费,又有一大家子老小要养,单是鹿国公就有三个兄弟,三兄弟下面又有那些个儿女。
只靠朝中一官半职根本无法养活公府这一大家子,当初老国公也是根据国公府实际情况,逼着鹿国公娶了纪氏。鹿秉儒依靠蒙荫在礼部腆职,能混到如今礼部侍郎的位置,人情往来哪样不需要银钱打点?
就像鹿鸣博结交皇亲贵戚用的那些银两,单凭鹿国公微薄的俸禄,别说每个月好几回了,一个月一次都能让府内捉襟见肘。
此刻,听鹿鸣博能如此冠冕堂皇的用鹿鸣意的钱来抵簪子,沉香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偏偏这时候鹿鸣意对她摇了摇头,沉香怕鹿鸣意动气,只好继续忍受着。
鹿鸣意哪能不知道沉香的想法?
只是对面不是郡主就是世子,哪是沉香一个小丫鬟有资格反驳的。
最后打断这些话的人是萧雨浚,他转头斥责了弟弟妹妹几句,神色复杂的看向鹿鸣意:“鹿三小姐,此事不如卖本王个面子,按照鸣博所说到此为止吧。”
皇子都开口了,鹿鸣意自然也要给几分面子,更何况此刻鹿鸣意的心情还不错,她乐意陪着那对兄妹演戏,自然是配合的。她朝着萧雨浚礼数周到的欠身,而后侧眸:“沉香。”
沉香上前半步:“小姐。”
“还记得发簪价值几何吗?”
沉香再不情愿,此刻也只能朝鹿鸣博恭恭敬敬行礼,扬声回道:“回殿下和二少爷,约莫八百两黄金。”
方才还义愤填膺,觉得鹿鸣意商贾作派斤斤计较的王世子们皆倒吸了口凉气:“八百两黄金?”
八百两黄金的首饰,饶是他们身为皇族也难得一见,多是家中长辈才有资格佩戴。可鹿鸣意不仅有这样的簪子,还不逢年不过节的就随意佩戴出来。
八百两黄金够他们去酒楼豪饮多少回,又够他们点花楼头牌唱多少支戏?
他们满眼不敢置信:“一枚已经遗失的簪子,你说八百两黄金就八百两黄金?”
沉香不卑不亢的向他们再行一礼:“小姐的玉簪入府时有国公爷派遣的专人查验登记过册,绝不会出错。诸位贵人若是觉得奴婢在胡说,大可以差人下湖打捞,一验便知。”
这些年来,但凡纪家送入国公府的东西,鹿国公都会着人仔细查验,明明是手软拿人家的,却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