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顾家主不怎么喜欢她?”
顾锐一激灵,“哪有!”
他一扭头,正打算好好反驳却陡然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他生在顾家,早已习惯了家主长老们的喜怒不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要倒霉了,立刻支支吾吾地改口道:“也、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顾念琴这人吧,本身就怪得很,谁也不亲近。”
看她和李长熙今日的表现,倒像是如此。
萧雨歇摇摇头,问道:“那李长熙呢?”
顾锐冷哼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冷嘲热讽道:“她娘是李家人,这是自然的嘛!毕竟李家人丁寥落,哪肯放过一个好苗子,看她年轻有为,自然就扒上来了。况且,她一向独来独往,要说有什么稍微亲近的人,那大概是我三哥顾锋?”
萧雨歇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她与顾锋关系很好?”
“唔……倒也不能这么讲,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当年是因为他母亲多收留了顾念琴好几年,大抵是那时候熟络起来的吧。算起来,她比顾锋大概小五岁?”
顾锐长叹一口气,有些感概。
他那位曾经雷厉风行、如今已经躺到台子上的三哥也是有过青葱年岁的,虽然排行差了好几个兄弟姐妹,但其实也就隔了四年。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顾念琴不过是个半人高的小娃娃,因为无人照料的缘故,比寻常孩子更瘦小些,看着十分可怜。二娘忙时,顾峰偶尔会带着顾念琴去抱水城里逛一逛。
那可是鲜有人能得到的待遇。
“那是谁教的她剑法?”鹿鸣意有些奇怪,顾念琴剑法一招一式皆有规矩,不太像是自学成才。
“就是顾锋她娘,我二娘,”顾锐惋惜地摇了摇头,“那可是个难得的心善之人,就是死得早。至于她的剑法是从何处学来的,我也不知道。”
这倒是有意思。
鹿鸣意颇想问一问顾念琴学了多少顾家功法,但实在是不合适。
“对了,顾道友邀请王道友和林道友了么?”
顾锐一怔,讪讪道:“没有。只有前辈您和萧道友。”
“还有旁人么?”
“这……这我也不太清楚。”
鹿鸣意转头,笑道:“师侄,看样子这是一场好宴了。”
白衣剑客抱着剑,仍是一脸和善,眼神在青衣人身上停留了许久,忽而转到了几乎贴着门框站的顾锐身上,莞尔一笑,成功把他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夜色渐沉,会客堂外的虹鳞小路闪烁着微弱的幻彩星光,灯火尚未亮起,沉沉暮色中,满地华光倒是显出几分诡异来。
“你说,她们会来几个?”
顾修文悠悠转着杯子,会客堂内幽暗的灯火在细腻的白瓷上滑过昏黄的光芒。
面前的几案上,摆盘精致的凉菜已然准备就绪,浓郁的灵气在其中缓缓流淌。
叮——
一声杯盏底部接触桌面的脆响,一道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所有。”
顾修文大笑起来,颇显文雅的面容上尽是畅快,“借你吉言!”
日上中绪,又逐渐西落,阵法中顾家子弟越发僵持。那些修为低微的弟子除却少数身法特别灵活的,已然出来了大半,剩下的都算得上是精英弟子了。
而自从入了席便一言不发的王平君、林和夫妻俩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了林和一人——王平君借故先告退了。
眼下,林和一脸冷漠地看着水镜,手边的茶水一口都未动过。
而绪河剑客自从寒暄了一番后便再度安静了下来,若是忽略方才她过分灿烂的笑容,看上去颇有些前辈大能风度。高文真人如其名,十分安静,倒是李长熙跟她师傅一般,很能聊。
没过多久,李长熙就已经掌握了萧雨歇是个剑修,且在青州历练过、不吃鱼、父母双亡师傅也死了等等信息。
不过,与此相对的是,萧雨歇和鹿鸣意也知道了李家人此次来的目的名义上是为了互通有无。
不同于川北和另外另外两洲交汇处的锦城,倚山城靠着的山并不是横贯三洲、物产丰富的半绪山脉,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高山,灵气多些而已。交通便利上来说,和抱水城边的寒川自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那位收了不菲小费的店小二确实没说错,两家在许久以前确实关系颇好,商队往来不绝。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家主也不想因为这些云响了两家关系……”李长熙压低了声音、几乎用唇语向萧雨歇说道。
至于是什么陈年旧事,那自是不可在这里说的。
咚——咚——咚——“小琴,来,让哥哥带你出去玩。”
妇人将顾念琴抱下椅子,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裳,牵着手把她交给了顾峰。
但顾念琴的手仍然死死地拽着妇人的衣襟。
“乖,乖,等会儿娘带你出去玩,”二娘嘴唇一哆嗦,努力掩盖住惊慌,好说歹说才把顾念琴给哄了下来,目送着顾峰带她出了门。
“二夫人真是舐犊情深,不过,小琴都这么大了,也该教些修炼的入门之法了。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本功法就算是我迟来的贺礼吧。”
“对了,三郎君瞧着一表人才,再过几年也该到出去游历的年纪了吧。”
金乌西沉,绪边是一片璀璨的艳红色。又是三声鼓声渐次响起,顾大山漠然地起身宣布第一日结束。
所有留到最后的顾家子弟都被阵法传到了这高台之上,那黑衣少女就是其中之一。
鹿鸣意不慎与她对上眼神,不由一怔,心头忽地升起一股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