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时听到他走动的脚步声,去了角落的洗手池,水流哗哗作响,他大概是在清洗勺子和手。
脚步声重新靠近床边。
陆以时闭着眼,能感觉到一道沉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装作已经睡熟的样子,眼睫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动。
好在傅予似乎并没有深究,那道目光只停留了几秒就移开了。
接着,陆以时感觉一只微凉的手背轻轻贴上了自己的额头。
那微凉的触感让陆以时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放松了一瞬。
傅予的手背停留了两三秒,似乎在感受温度,然後收了回去。
“烧退了点。”
陆以时依旧闭着眼装睡,不敢回应。
他听到傅予似乎又坐回了椅子上的声音。
然後,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中交织。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爬行。
陆以时原本只是装睡,但身体毕竟虚弱,装着装着,困倦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就在他快要沉入真正的睡眠边缘时,脚踝处一阵尖锐的丶如同被电钻凿开的剧痛猛地袭来。
“嘶——!”
陆以时瞬间倒抽一口冷气,痛得整个人都弹了一下,眼睛倏地睁开,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是固定夹板边缘刚好硌到了某个痛觉神经异常敏感的位置,又麻又痛,像无数根细针同时扎进去。
他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揉按那该死的痛处。
“别动!”
傅予的声音立刻响起,同时一只大手更快地按住了他伸向脚踝的手腕。
陆以时痛得眼前发黑,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他根本顾不上傅予的阻止,被按住的右手徒劳地挣扎着,左手则胡乱地去够自己的脚踝,声音带着哭腔:“疼……好疼……放开我!”
“陆以时!”
他一手牢牢钳制着陆以时的手腕,另一只手试图去按住他乱动的身体,防止他碰到伤处,“别碰!越碰越痛!”
“你放开!疼死了!啊啊啊……”
陆以时完全听不进去,剧烈的疼痛让他理智尽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只顾着挣扎喊疼,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砸在枕头上。
他的力气在病後虚弱得可怜,但挣扎起来却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儿。
傅予既要制住他乱动的手,又要护着他那只伤脚不被压到,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
“听话!”
傅予额角青筋跳了跳,他猛地用力,将陆以时乱挥的双手都死死按住,身体前倾,几乎将他整个人禁锢在病床和自己的身体之间,用身体的力量压制住他徒劳的挣扎。
“呜……疼……”
陆以时被彻底制住,动弹不得,只剩下委屈的呜咽和因为疼痛而急促的喘息。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浸湿了鬓角的头发和枕头。
苍白的脸上全是泪痕,鼻尖通红,看起来可怜得要命。
傅予看着他这副样子,钳制着他的手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
他紧蹙的眉头下,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那里面似乎有什麽东西在快速坍塌。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钳制陆以时的手,迅速直起身,大步走到房间角落的小冰箱前,拉开冷冻层,从里面拿出一个医用冰袋,又扯过一条干净的毛巾裹上。
他拿着裹好的冰袋回到床边,单膝跪在了病床旁的地板上。
这个姿势让他的视线几乎与陆以时齐平。
陆以时还在抽噎,泪眼朦胧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