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火车,汽笛声呜咽着划破长空,带着陈弯弯远离了那片伤痕累累的土地,也带走了她心头最后一点沉重的阴霾。铁轨摩擦的声响,不再是她过往记忆里颠簸破碎的哀歌,反而像是一曲渐行渐远的安魂曲,为她漫长而压抑的旧生活画上句号。靠在窗边,任凭清凉的风拂过脸颊,陈弯弯闭上眼,感受着心脏有力的跳动。那不是曾经被唐诚的冷漠刺痛后的抽搐,也不是被陈家母女的恶意中伤后的疼痛,而是生命重新焕发生机的鲜活律动。身旁的魏青安静地坐着,他没有打扰她,只是在颠簸时,会下意识地伸出手,护在她可能磕碰到的地方,动作轻柔而自然,仿佛这已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当火车最终停靠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城镇车站时,陈弯弯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草药香,那是姥姥故乡独有的味道。她背上药篓,里面除了从首都带来的少量药材,更多的是她为姥姥准备的祭品和她特意采摘的新鲜柳蒿芽。魏青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她身后,脸上带着孩子气的兴奋,对于这片他从未涉足的偏僻山村,他似乎充满了好奇。
小山坡上的姥姥墓地,正如唐诚所言,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草。坟头新添的泥土,以及墓碑旁那几朵含苞待放的野花,都昭示着有人曾用心照料。陈弯弯的心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知道唐诚曾经来过,也知道他为她做了一些事情。但这份迟来的关注,在她心中已激不起任何波澜。她只希望他能放下,就像她现在正在做的一样。
陈弯弯在墓前跪下,将带来的祭品——姥姥生前最爱的麦芽糖、几件新缝制的棉布小衣,以及一小束从首都带回的茉莉花——一一摆放在墓碑前。她点燃了带来的黄纸,火光摇曳,映照着她平静而坚毅的面容。
“姥姥,我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三年没来看您,您不会怪我吧。”
魏青也跪在她身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她添着纸钱。他看着陈弯弯清瘦的侧影,眼中流露出心疼。他知道,对陈弯弯而言,这里是她内心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是她所有痛苦的根源,也是她力量的起点。
“我用您教我的方法,帮助了很多人。”陈弯弯继续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他们都说,您把我教得可好了,我也这么觉得。”她说到这里,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苦涩,只有对往昔岁月的回忆与珍视。
“姥姥,我现在可以养活自己,您再也不用担心我了,我不会再受委屈了。”她轻抚着冰凉的墓碑,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粗糙质感。这些话,是对姥姥的告慰,也是对自己的承诺。前世的颠沛流离,今生的重获新生,让她对“受委屈”这个词有着深刻的理解。她不会再让任何人践踏她的尊严,也不会再为了不值得的人而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