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煤油灯在夜风中摇曳,将唐启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站在作战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湘西一带的地形轮廓,那里的每一道山岭都浸透了鲜血。窗外传来伤兵的呻吟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他的神经。
"唐总督,人都到齐了。"副官轻声提醒。
唐启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满屋子的军官。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军装上的血迹和尘土还未干透。第六军军长顾品珍独自坐在角落,目光低垂,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
"诸位,先通报战果。"唐启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湘西会战,我军全歼北洋军三十五万大军。”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军官们只是互相交换着沉重的眼神。唐启知道,这个数字背后是七万西南子弟永远长眠在湘西的土地上。
“第六军全歼段祺瑞部七万,俘虏八万;第八军歼灭冯国璋部四万,俘虏两万;第一军歼敌一万六,俘虏一万;第七军歼敌四万,俘虏一万;第五军歼敌三万,俘虏三万四千。”
唐启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当他看向顾品珍时,那个曾经意气风的军长像被烫到一般缩了缩肩膀。
"但是,"唐启的声音陡然提高,“第六军不顾战局计划擅自行动,导致我军战士大量伤亡!”
第一军军长李选廷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我第一军六千多弟兄,都是因为你的冒进活活累死的!"他双眼通红,几步冲到顾品珍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还我的战士!”话还没说完,李选廷就哭了起来。
李选廷云南陆军讲武堂第一期步兵科毕业。别号佐青,云南马关县人。o年月考入云南陆军讲武堂甲班(后改为云南陆军讲武堂第一期)学习,o年月毕业。
顾品珍的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会议室瞬间乱成一团,有人上前拉架,有人冷眼旁观,更多人则低声议论着。
"够了!"蔡锷司令一掌拍在桌上,茶杯震得跳了起来,“指挥室里打架,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司令吗?”
李选廷的手慢慢松开,但眼中的怒火未减分毫。唐启注意到蔡锷的脸色异常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司令最近咳得越来越厉害了。
"继续战况汇报。"蔡锷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按着胸口。
唐启清了清嗓子:“第六军原有兵力五万八千人,现仅剩不到九千;第一军战斗减员三千,非战斗减员六千多人;第七军伤亡过半;第五军战斗减员两千,非战斗减员两千。”
每报出一个数字,会议室里的空气就凝重一分。这些不是冰冷的统计,而是一个个有名有姓、有家有室的年轻人。
"鉴于第六军的严重失误,"唐启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建议撤销顾品珍第六军军长职务,由叶宜伟暂代,顾品珍送交西南军事法庭审判。”
顾品珍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后的释然:“我接受处分。”
"你接受?"李选廷冷笑,“七万条人命,你拿什么接受?”
"李军长!"蔡锷厉声喝止,“这是军事会议,不是菜市场!”
唐启适时地转移话题:“现在讨论俘虏处置问题。我建议召开公审大会,有罪者送去挖矿修路进行劳改,无罪者愿意参军的收编,不愿的路费放回。”
"放回?"第八军朱代珍立刻反对,“那不是放虎归山?北洋军最擅长的就是抓壮丁,要是放回了重新集结,我们又要伤亡很多兄弟!”
"可我们哪有那么多粮食养活六万俘虏?"第五军的参谋反问,“现在湘西刚打完仗,老百姓自己都吃不饱!”
争论越来越激烈,唐启注意到蔡锷的眉头越皱越紧,手指在桌下微微抖。他悄悄倒了杯热水,不动声色地推到司令面前。
"不如折中,"唐启提高声音压下争论,“全部判处三年刑期,再逐一审查和定罪,欺负过老百姓的,根据罪行大小,七年到十五年吧,罪大恶极的直接枪毙,表现良好可提前放回。既能西南修路解决劳力问题,又不会过度消耗资源。”
会议室渐渐安静下来,军官们交换着眼神,最终陆续点头。连最激烈的反对者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
"那就这么定了。"蔡锷的声音有些嘶哑,“唐总督,你让民政部负责拟定具体方案。其他人,回去安抚部队,统计伤亡名单。散会。”
军官们陆续离开,只有顾品珍还坐在原地,像一尊雕塑。唐启走到他身边,现这个曾经骄傲的军长眼中噙着泪水。
"唐总督,"顾品珍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对不起我们西南的战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