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昀?”萧承璟步入内室,只见卫昀正侧坐在窗边,双手隐在袖中,神色略显憔悴。
“殿下回来了。”卫昀起身欲行礼,动作间不经意牵动手部,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眉头瞬间蹙紧。
萧承璟目光何等锐利,立刻察觉异常,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手怎麽了?”
“没……没什麽……”卫昀欲缩回手,却被太子牢牢握住。
萧承璟不由分说地撩起他的衣袖,当那布满红肿水泡丶伤痕累累的双手暴露在眼前时,他瞳孔骤缩,周身气息瞬间冷冽如冰!
“怎麽回事?!”他声音低沉,蕴含着即将爆发的怒火,“谁干的?!”
卫昀眼眶一红,泪水无声滑落,却只是摇头:“是妾身自己……不小心烫到了……不怪旁人……”
“不小心?!”萧承璟根本不信,这般整齐的烫伤,分明是长时间受热所致!他厉声唤来揽昀阁宫人:“说!今日良娣去了何处?发生了何事?!”
宫人吓得跪倒在地,不敢隐瞒,战战兢兢地将太子妃传召侍茶丶刻意刁难丶罚跪捧烫茶之事一五一十道出。
每听一句,萧承璟的脸色便阴沉一分。听到卫昀竟举着滚茶跪了将近一个时辰,直至双手烫伤至此,他眼底已是风暴肆虐!
“好……好一个太子妃!好一个‘教导规矩’!”萧承璟气得冷笑连连,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孤这才离宫半日,她便迫不及待地耍起正妃的威风,竟敢如此磋磨你的人!”
他看着卫昀那双惨不忍睹的手,心中又痛又怒。他小心翼翼呵护丶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人,竟在他眼皮底下受此屈辱!
“传太医!”他厉声吩咐,随即轻轻握住卫昀未受伤的手腕,动作极尽温柔,语气却冰冷骇人:“阿昀,这口气,孤定替你出!”
晚膳时分,昭阳殿。
太子萧承璟罕见地驾临,令沈清漪心中一阵惊喜,忙起身相迎:“殿下……”
然而,她话未说完,便见太子面色冷峻,身後还跟着低眉顺眼丶双手裹着纱布的卫昀。
萧承璟并未看她,径直于主位坐下,目光扫过满桌精致菜肴,语气平淡无波:“都布齐了?那就用膳吧。”
沈清漪心中忐忑,依言坐下。
席间寂静无声,只闻轻微碗箸碰撞之音,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用过几筷,萧承璟忽地放下银箸,目光终于落在沈清漪身上,却无半分温度:
“今日良娣奉茶,听闻太子妃甚为不满,还亲自‘指点’了规矩?”
沈清漪心中一跳,强自镇定:“回殿下,臣妾只是见良娣茶艺生疏,恐其日後侍奉殿下时有失体统,故……”
“哦?”萧承璟打断她,“原来太子妃如此注重‘体统’。”他话音一转,“既如此,孤今日倒想亲眼瞧瞧,太子妃的茶艺又是如何精湛绝伦丶堪为典范。”
沈清漪脸色瞬间煞白!
“来人,”萧承璟不容她分辨,冷声吩咐,“给太子妃看茶。便以今日良娣所用之壶,沏一壶同样的茶来。”
宫人战战兢兢奉上那沉重的铜壶与茶盏。
萧承璟目光如刀,直视沈清漪:“太子妃,请吧。便以你‘教导’良娣的姿势,跪于席旁,为孤与良娣,侍茶。”
“殿下!”沈清漪惊得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子,屈辱与愤怒瞬间淹没了她!“臣妾是陛下亲册的太子妃!您怎能……怎能为了一个良娣,如此折辱于臣妾?!”
“折辱?”萧承璟眸色森寒,“太子妃‘教导’孤的良娣时,可曾想过‘折辱’二字?孤今日,不过是让你亲身示范,何错之有?”他声音陡然一厉,“跪!下!”
强大威压扑面而来,沈清漪浑身一颤,看着太子那毫无转圜馀地的冰冷眼神,以及卫昀那双裹着纱布丶刺眼无比的手,她终于明白,这是太子彻彻底底的报复!
在满殿宫人惊恐与怜悯的目光中,沈清漪脸色惨白如纸,屈辱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颤抖着,最终缓缓屈膝,端起了那滚烫沉重的茶壶,跪在了太子与卫昀的食案之旁。
热汽氤氲,模糊了她屈辱而不甘的视线。
萧承璟却仿佛未见,自顾与卫昀用膳,偶尔低声询问卫昀手还痛不痛,语气温柔,与对待太子妃的冷厉判若两人。
这一顿晚膳,于沈清漪而言,漫长如同炼狱。膝盖由刺痛转为麻木,手腕酸软欲折,那壶茶的热量更是不断炙烤着她的尊严。
直至膳毕,萧承璟方淡淡开口:“看来太子妃的茶艺,也不过如此。日後,还是莫要再轻易‘指点’他人了。”说罢,起身携卫昀离去,未曾多看她一眼。
沈清漪瘫跪在地,望着太子决绝离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与绝望。
经此一事,东宫上下彻底看清太子对良娣的回护与偏爱到了何种地步,亦明了太子妃虽地位尊崇,却实则形同虚设。
梁子,就此彻底结下。
东宫内的暗斗,自此由隐而显,再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