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山来做什麽?”
“我,我找草,找果子吃……”
看来果然是饿了,进山来偷东西吃的。容禅见少年一直盯着他腰间的袋子看,便取出肉干,给他说:“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吧。”
谁知少年摇摇头,还是盯着容禅腰间的一个饰物看。容禅觉得他好奇,便解下那个鹿角雕刻的挂坠递给少年:“喜欢吗,送你玩了。”
谁知少年接过那饰物看了看,又闻了一下,仿佛吓了一大跳一般,挂坠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他也露出十分奇怪的表情看着容禅,还有些惊恐。
容禅不在意,把鹿角饰物捡了起来。山上猎户的孩子没见过世面,容易惊慌。
“你家住哪儿?”容禅问。
“山上。”少年不假思索,随手指了一处云雾缭绕的山坳。同时他想吮吸一下自己的手指,又觉得这动作似乎十分不适宜,就放了下来。
他处处透露着一种与世不容的陌生感。
“就这山上?”容禅挑眉,这山上又冷又湿,荒无人烟,谁住在山上。没等他多问,他忽然听到身後有随从呼唤他的声音,容禅回过头去,招手示意他在这儿。
谁知等侍从过来了,容禅再转身看,刚才那白衣少年不见了,地上也不见痕迹,不知他逃到了哪儿。而询问随从,也说没见过刚才这儿有一个白衣少年。
容禅想,都忘了问那少年叫什麽名字。
又过了几日,御医来给容禅诊脉,说容禅病情虽未恶化,但如需根除,还要一味灵药。他翻阅家藏医书,认为如用灵鹿之鲜血,以鹿血之热性化解皮下之阴毒,可解王爷皮肤疼痛的病症。
“这灵鹿,是什麽鹿?这鹿血,又如何服用?”容禅问。
御医答:“这……回王爷,医书中并未记载。但微臣想,灵鹿应该不同于一般的鹿,格外灵气逼人才对。鹿血以鲜血饮用为佳。”
于是容禅下令,在鹿苑中寻找符合条件的鹿,以供治疗。
容禅几度回到曾遇到那白衣少年的林间,但都未遇到他。他想了想,携带了一些山中寻到的新鲜野果,用布包裹了,循着那日少年指的方向朝山坳走去。
此处山坳果然比别处更幽深,草高林密,湿滑的巨石上长着青苔。柔和温暖的阳光穿透薄纱一般的雾气,照入谷底。怕惊扰少年,容禅并未带随从,直至走得累了,容禅在一颗大树下休息,并将那一兜子野果摊开来放在地上。
山中静谧,容禅渐渐睡着了。
不知何时,他梦到山间有一头巨大的红鹿,头上挂着复杂精巧的鹿角,如一座小山一般。红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他一眼,然後便迈着优雅清灵的步子过来,啃噬着地上的野果。
自见到这头鹿,容禅就明白了什麽是灵鹿,果然比其他凡鹿更具灵气,近似妖精的范围。
容禅一下子醒了过来,然後看到数日未见的白衣少年在吃容禅撒在地上的果子。容禅伸手便抓住了他。
“抓到你了!”容禅说。
少年一慌,但容禅抓着他的手,他跑不掉。少年双手抱着野果啃的样子,呆呆的又可爱。
“你叫什麽名字?”容禅问,他这次记得先问他最挂心的问题。
少年挣扎着想脱离容禅的手,但挣不出来,只好放弃反抗,道:“我叫江止。”
“江止?”容禅道,“这几日怎麽不见你,你去哪儿了,家住哪里?”
“我在找吃的。”少年说。
容禅笑笑:“想吃好吃的?”
他从衣襟中掏出一包包裹好的糕点,捏了一块甜糕递给少年:“试试这个?”
少年接过甜糕,闻了闻,又舔了一口,未曾尝过的味道。他睁大眼睛看着容禅,容禅鼓励他尝一尝。少年咬了一小口甜糕之後,果然为这浓郁的甜味吸引,两三口吃完了糕点,又继续盯着容禅手帕中包着的其他糕点。
“好吃吧?”容禅将糕点都给了少年,同时趁机摸了摸少年柔软的黑发,果然和想象中一般冰凉顺滑。“你父母呢?”容禅问。
他一见这少年就心生好感。
少年想了想,说:“死了。”
是个孤儿?容禅生了一丝怜惜,果然少年有种未经规训的野性感。他又帮少年擦了擦脸颊上的糕点碎屑,问:“你几岁了?”
看他形容尚幼,如无人照顾,接到王府中也好。
少年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答:“我很多很多岁了。”
“到底几岁了?”
江止伸出双手数了数,十个指头似乎数不明白。他仰起脸告诉容禅:“我比其他的……同族年纪都大,我是他们中活得最久的。”
容禅见少年说话古怪又有几分有趣,刮了刮他的鼻子。他在宫中见惯了尔虞我诈丶老谋深算的人精们,遇到这通透坦诚的野生少年倒觉得放松。
“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下回还给你带吃的。”容禅诱哄道。
他着人询问过附近山村是否有这样一个少年,但都未找到,也许少年孤零零地住在深山里。
江止摇摇头,不肯告诉他。容禅又换了个方式问他:“那我可以在哪找到你?我那还有好多好东西,不止好吃的,还有好玩的,你绝对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