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披风披到江止身上,江止回头看,是容禅。容禅问他:“你在看什麽呢?”
江止摇摇头,容禅是他最信任的人,江止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容禅依然是微笑地说:“有哪里不对劲呢?我们的家人都安好,家里的钱财怎麽花也花不完,你在担心什麽?”
江止觉得也许自己的担心真的是多馀的,他说:“也许,也许只是我想多了吧。”
容禅从背後抱着他,安慰道:“不要害怕。”
江止说:“容禅,你有没有想过,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样的?我以前看过很多书,在遥远的地方,有仙岛神药丶仙人灵官,他们上天入海丶无所不能,长生不灭……”
容禅轻抚着他的脸,他待他仍像当初的少年,尽管二人已经垂垂老矣。容禅说:“高处不胜寒,那些遥远的地方,会比我们更幸福吗?”
江止垂下眼眸,确实,那只是一个幻梦。
容禅执着江止的手,说:“我们一直相伴下去,不好吗?”
江止看着容禅的眼睛,他们相知相恋,自青丝至白首。
江止对容禅说:“好。”
*
莲花池畔,江桥趴在桌上睡着,已经一刻钟了。
枯藤坐在他身旁,轻摇蒲扇,照料着熬粥的小火炉。
指玄走过来,对枯藤说:“他还未醒吗?”他看见江桥的脸上有淡淡的泪痕。
枯藤轻摇着头,叹道:“痴儿,还未悟啊!”
枯藤放下蒲扇,对指玄说:“也罢,师兄,我入梦去点醒他一番吧。你且帮我照料着炉火,护法。”
指玄点点头,说:“师弟你去吧。”
于是枯藤身体轻轻一晃,便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衣衫破旧的老道。他看了看自身,挺满意的。同时,他又将手中的枯藤拐杖,化为了一把拂尘。这下便成了一个普通道士了。
枯藤对指玄一点头,身体便飞起,直化作一道流光,钻入正在深沉梦境的江桥心境中去了。
*
江止仍坐在家门前,看见路上的人匆忙丶又有序地走着。
他已经记住了每个人出场的顺序。每天早上辰时左右,做包子的老张会举着一屉新出炉的包子,飞快地跨过大街,差点和上街卖菜的王老婆撞到,两人笑一下便分开。刘大娘带着女儿上街,看到一对耳饰很漂亮,想了又想,还是给女儿买了。再过一会儿,他的二儿子会骑着黑色骏马路过,远远地向他行礼。这时,会有相熟的商贩,给他家送新鲜的食物,一筐筐的鲜鱼和鸡鸭送进家里。他最小的孙子上学应该要迟到了,一边狂跑者,一边不忘早上给他请安。
他看着这一切,心里总是很妥帖。
直到有一日,城中来了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人。
江止已经熟悉这座城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每一块地砖。当这个人走入城中时,他第一眼就发现,之前未见过他。
这人穿一身破旧的道袍,虽然衣着朴素,但很整洁干净,慈祥又温和地看着他笑。
老道带着一把旧拂尘,另一手拿着一只虎撑,在摇动着,发出铃声,见江止看着他,便走上前,问候道:
“施主,可要算上一卦?老道游历四方,见识不算广博,但常为人答疑解惑。”
江止笑道:“你看我还有什麽要算的?财富丶寿命丶姻缘丶子孙俱已圆满,不需要你算,我已经知道结果了。”
老道仍微微笑着,道:“人皆有疑惑。施主每日看着这衆生往来,难道没有疑惑的地方吗?富贵遮人眼,红尘迷人心。这浮华背後,施主难道不好奇是什麽吗?”
江止听着,渐渐冷了神情,道:“你这老道,在此妖言惑衆。”
老道并不生气,他将手中的虎撑送给江止,道:“施主无需生气,我将此物送给你。若你需要时,可用此物刺破虚幻之眼,睁开真实之眼,那时,你就知道真实是什麽了。”
江止拿到那个虎撑,无师自通,将那虎撑掰成了两半。而虎撑末端有尖刺,恰似半月状,刚好用来刺瞎一双眼睛。江止心中升起一丝恼怒,再看时,那个老道却不见了。
这老道好生奇怪!怎麽会让他刺瞎自己的眼睛?若刺瞎了眼睛,什麽都看不到了,又怎会看到什麽真实?
江止本想扔掉这个虎撑,但不知为何,还是把它揣入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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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坏端端的,我竟然还存了下一章的稿,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