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捂住胃,凭着记忆走向客厅的储物柜,去拿他常备的那款进口胃药。
柜门打开,里面是空的。
那个熟悉的药盒,不见了。
沈倦的动作僵住了。他忽然想起,上一次胃病发作,是在一个暴雨的夜晚。他疼得半死,後来苏蔓带着家庭医生出现……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苏蔓的功劳。
可现在,他看着空空如也的药柜,一个被他忽略了太久的丶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那天晚上,他似乎在昏睡中,听到了林溪带着喘息和雨水湿气的声音。
沈倦甩了甩头,强压下这股陌生的心慌,转身走向厨房。他想找点热水,却发现热水壶是冰的。他拉开冰箱门,里面除了几瓶矿泉水,什麽都没有。
没有他习惯喝的鲜榨橙汁,没有处理好的新鲜食材,没有林溪为他准备的丶贴着标签的各种酱料。
整个公寓,就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所有关于“生活”的痕迹,所有那些他习以为常丶从未放在心上的细节,都在一夜之间,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他所掌控的那个世界,那个围绕着他丶服务于他的精密系统,已经停摆了。
他亲手搭建的王国,失序了。
沈倦颤抖着手,拨通了周扬的电话。
“查到了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失去了惯有的沉稳与威压。
电话那头的周扬迟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回答:“沈总,查了……全国叫林树的,符合年龄段的有上千人。我们正在逐一排查,但是……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交通记录。无论是飞机丶高铁还是长途大巴,都没有购票信息。近期的酒店和出入境,也都没有记录……”
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沈倦的呼吸一滞,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命令:“查封他所有的银行卡。林溪的,还有那个林树的,所有跟他有关的账户,立刻想办法全部冻结!”
这是他最後的丶也是最惯用的武器——金钱。他要让他寸步难行,要让他走投无路,然後,只能回到自己身边。
然而,周扬接下来的话,却将他最後的依仗也击得粉碎。
“沈总……我们查了林溪先生名下的所有账户……只有一张常用的储蓄卡,里面的馀额……不到三千块钱”。
沈倦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
他给了他一张没有额度上限的黑卡,他让他住在全城最昂贵的公寓里,他用金钱和物质为他打造了一个极致奢华的牢笼。
可他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不到三千块钱。
他什麽都不要。
不要他的钱,不要他的施舍,甚至连“林溪”这个被他赋予了意义的名字,都一并舍弃。
那股被他用愤怒和命令强行压制下去的丶灭顶般的恐慌,终于冲破了所有的防线,如山洪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再也站不住,身体一晃,狼狈地向後退去,後背重重地撞在墙上。他缓缓地丶无力地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他被困在了自己建造的丶空无一人的华美牢笼里,周围是死寂的沉默,和百合花腐烂的,象征着死亡的气息。
世界,脱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