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来吧……”
“已经上主路了,咱们再坚持一会,很快就会来人的。”
六叔从他背上往下滑,方芩把他往上使劲颠两下。
“六叔,咱俩说会话。”方芩喘着粗气说:“我们今天是不是怪幸运的,等回去了,我得让臣成给我涨工资!”
“对,十年不遇的好事,让你小子碰上了。”
方芩:“这是老天爷都帮咱们,因祸得福。”
六叔在他背上疼的直抽冷气,声音微弱地感慨:“你这孩子还挺仁义,我这样对你,居然还能管着我。”
他的脚步越来越迟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
“没有你,我又找不到路。”方芩笑地苦涩:“你主要还是看不上我领导吧?他的确长的像奸商,不过……多接触以後就知道了,他人还不错。”
“我不管他,但你在我这真是好人。”
方芩的手指早已冻得麻木,失去了知觉,他用力抓住六叔的腿,感觉像盖了层厚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但他们得保持思维能够持续运转,一旦松懈就会陷进一种疲惫的混沌,难以支撑下去。
“六叔,种药比粮食赚的多啊,村里为什麽不种药呢?”
“唉!具体的事,刘权都没和你们说过吧?前几年真弄过一回,大家也很配合,那年春天地都停耕了。”六叔顿了顿,嘶嘶哈哈地继续说:“那又有啥用啊。村里忽忽悠悠,最後都没後续了。大家不是不种,是不信了。”
方芩觉得颅顶里的大脑都在发烫,反应也比平时慢了好几倍。他半晌没出声,把六叔这些话捋清後,才缓缓开口。
“这麽看也算情有可原,只是可惜权哥一片心了。臣成最开始没想在库山建厂,权哥跑了臣成十几趟,哭着说老家太穷了,让臣成帮帮他。借着他和迟云臣的这层个人关系,最後才在这建厂的。”
六叔没再回话,只是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一时无言。
方芩双腿像灌了铅,肌肉由里到外渐渐地变得酸痛肿胀。
他的意识已经在混沌边缘徘徊,双腿只剩机械交替,却越来越不听使唤。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宽阔的道路在脚下变得迷幻。
夹着冷气的山风,早把他的脸割裂。背上的六叔愈发沉重,压得他的脊椎快要断掉。
但他不能停,不能把病患放下。
他若是坚持不住。
他们就完了。
一定要坚持到有人找到他们。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随时都可能瘫倒在地。
终于,他双腿支撑不住,浑身力量被抽走,跪倒在地。
完了……
眼前忽然一片强光,他条件反射一般用手臂挡住眼睛。
完了……
出现幻觉了。
他拿开手,又出现几道晃动的亮光。
“手电筒!”在他背上疼晕过去的六叔,被光照到醒来,惊呼道。
而後又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六叔,你们在哪?六叔……”
方芩眯着眼望去,几个晃动的人影跑过来。他用尽最後一丝力气解开绑着六叔的绳子,倒在冰冷泥泞的山上。
“方芩!方芩!”
一个模糊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来,阴司索命般,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倏地腾空,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稳稳托起。
艾草味道完全包裹住他。
是那种熟悉的丶令人安心的丶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他再也坚持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