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内,昊天大帝正端坐于宝座批阅奏折,朱笔在玉帛上沙沙游走。
见敖丙进来,他擡眸一瞥,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他的来意。
敖丙无法行跪拜之礼,只得微微欠身作揖。
“天帝。”
“想问什麽?”昊天大帝放下朱笔,声音沉稳如古钟。
敖丙望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头,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昊天大帝似是看穿了他的纠结,直接开口。
“纵使没有紫薇的阴谋,他也会踏入九冥,只是此番他带伤坠落,连我也不敢断言,他还能否回来。。”
敖丙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猛地咬住下唇,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混天绫似是察觉到他的悲恸,轻轻缠上他的手腕,像是无声的安慰。
昊天大帝轻叹一声,语气添了几分不忍。
“这些话,本是他不让我说的,但寡人觉得,不该瞒你。”
敖丙望着昊天大帝,眼中一半是对答案的迫切期待,一半是对真相的怯意,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
就在此时,紫薇大帝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们回天庭那日,他便来找过我,求我与他演一场戏,他要你恨他,我们都没把握他能否从九冥活着回来,他便想,若你恨他,日後也能少些牵挂,我想你也知道了,他毁你清白丶折你双腿,全是为了断紫薇复活龙祖的念头,只是没料到,紫薇竟然疯魔至此,他是紫薇垣之主,哪咤不能动他,我也只是将他暂时关押而已。”
敖丙的眼眶红得发胀,泪水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落下,他死死忍着,直到喉间泛起腥甜。
许久,他才哑着嗓子问:
“天帝,您有爱的人吗?”
昊天大帝垂眸,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若说欣赏,那便是哪咤了,我偏爱他的勇敢无畏,敢与一切不公为敌,若说男欢女爱的牵挂,那便是这三界芸芸衆生。”
敖丙听後,唇角微弯,漾开一抹清浅笑意,如春风拂过冰湖,未见波澜,却已消融三分寒意。
他微微弯腰行礼。
“多谢天帝告知。”
混天绫载着他走出凌霄宝殿,恰与太上老君撞了个正着。
老神仙手持拂尘,怀中捧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见了他便颔首道:
“华盖星君。”
“太上老君。”敖丙拱手回礼,声音仍带着未平的颤意。
太上老君将木盒递到他面前,拂尘轻扫。
“这是先前中坛元帅托我为你炼制的九转续骨膏,每日辰时敷于双腿,七日之後,筋骨便可复原如初。”
敖丙接过盒子,指尖抚过盒面精致的云纹,下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
早在哪咤折断他双腿的第二日,便已踏遍四海八荒,为他寻那难如登天的药引——
昆仑冰髓花,生于万丈冰渊的玄冰缝隙中,花开不过一瞬,需以心头血相引,哪咤在冰渊中冻了三日三夜,仙藕之身结了层薄冰,才等到那朵冰花绽放。
幽冥蚀骨藤长在无回崖,藤毒触之即腐,他子时以三昧真火炙烤藤根,左臂被毒液蚀穿,养了几日仙藕之躯才自愈。
东方汤谷的扶桑木心露由三足金乌守护,他趁金乌换班的一炷香间隙攀上万丈神树,与金乌缠斗数十回合,肩头被利爪抓伤,鲜血浸透了战甲。
东海归墟的定魂砂随漩涡流转,遇仙力即散,他以肉身潜入漩涡底,旧伤崩裂,鲜血浸染,才勉强攥住半捧砂。
瑶池西畔的月魂草只沐月光生长,需以仙元为引,他彼时仙元虚浮,被草叶反噬得口吐鲜血,仍将那株草死死护在怀中。
在敖丙昏迷的那些日子,哪咤的失踪,全是为了他的双腿。
敖丙对着太上老君低声道了谢,让混天绫载着他返回云楼宫。
轮椅行过那方荷花池,池中红莲开得正盛。
他望着池水倒映的自己,喉间溢出一声哽咽。
“李哪咤,你这个混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可那颤抖的声线里,哪里有一点恨,全是化不开的思念与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