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风怎会怪他,巨大的悲伤充斥在他的心口,疼得他说不出话来,只顾着紧紧抱住怀里的人。
“我知道,御风哥哥不会怪我的。”帝常安歪头笑道,像小时候那样唤他,“我死後,承佑就拜托你了。”
你看这个人,明明到了生死关头,有着许多放不下,偏偏忘了他,多情又无情。
“承佑,这是沈叔叔,我跟你说过的。”帝常安揉了揉帝承佑的头,声音温柔,“叔叔走了以後,沈叔叔会保护你,你要听沈叔叔的话,记得吗?”
帝承佑点头:“承佑记得,沈叔叔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是叔叔最信任的人。”说着他行了一礼,“沈叔叔好。”
沈御风无暇顾及,他只为这托孤一般的话语感到恐惧:“常安,别这样,别丢下我。。。。。。”
帝常安让帝承佑离开,随即将沈御风的右手贴在他的脸上,触手冰凉,他的含情眼里此刻只有沈御风,只剩沈御风。
“我很抱歉,御风,因着我的私心,也为着朝野安宁,明知你不喜朝堂,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将你叫了回来。”帝常安面有愧色,“一来,有你护着承佑登基,处理皇叔也更容易些。”
“二来,若是不能再见你一面,我总归是遗憾的。”
沈御风的心狂跳了起来。
帝常安的脸色愈加苍白,嘴角渐渐溢出血迹,咳嗽间浸透了白衣:“御风,我。。。。。。”
沈御风急切道:“别说了,我叫人去找太医!”
帝常安紧紧攥住沈御风的衣襟:“不必去了。”
“我只想靠在你怀里,这样就很好。”
沈御风再也止不住呜咽:“常安,你别走。。。。。。我们五年未见,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当年我执意离京,不敢给你写信,怕你还生我的气。其实,其实我真的,真的很想念你。。。。。。”沈御风将人抱在怀里,用袖子轻轻擦拭他嘴角的血迹,却怎麽也擦不干净,他泣不成声,“常安,我还有很多话。。。。。。”
帝常安笑道:“我知道的,我知道,御风,我都知道。”
他靠在沈御风身上,仰头看着漫天桃花雨和近在咫尺泪流满面的侧脸,用尽全力直起身子,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
“沈御风,我亦心悦你。”
“来日,君当以白首来见。”
“那时,你可愿,入我皇陵吗?”
两心相知的喜悦和失去爱人的悲伤怎麽能同时出现呢?沈御风痛得失声,嘶哑道:“常安,帝常安,我心悦你,你听到了吗?我愿意为你守万里河山,我愿意和你生同衾死同xue。。。。。。帝常安。。。。。。”
怀里的人没了生息,冰凉的手被沈御风握在手里,嘴角的血迹被泪水晕开,氤氲成惊心动魄的画卷,名为帝崩。
“常安。。。。。。”沈御风声嘶力竭,“常安,你留我孤身一人守着这朝野,这天下,何其残忍。。。。。。”
“常安。。。。。。”
二十五岁这一年,意气风发的镇国将军失去了他的君主,也失去了他的爱人。从此山高海阔清风明月,都只存在于回忆里。沈御风坐在桃花树下,怀里是冰冷的爱人,漫天花雨里,他好像已经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桃花落满肩头,长安殿里又有了动静。自幼伺候帝常安的内监胡成站定在躺椅前。
“将军。”胡成眼眶通红,低声唤道。
沈御风默不作声,但胡成知道他在听:“陛下的毒是南疆的慢性毒,宫中太医无人能诊,陛下寻来清河太子故交孟神医,也只说此毒名为黄泉,一旦开始有了吐血的征兆,便是药石罔效。”
“何时。。。。。。”沈御风嗓子有些哑了,“何时中的毒?”
胡成面露不忍:“两年前陛下有了咳血的症状,孟神医说,此毒种下至今,大概有五年了。”
“五年。。。。。。?”沈御风低声呢喃,渐渐笑出了声,笑中带泪,“哈哈哈哈哈哈我本以为,我离京戍边,能让你远离流言,助你成一代明君,护世间海晏河清。。。。。。”
“却原来,还是没能保护你。”沈御风恨极怨极,“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惊得胡成滑跪膝行,扶着沈御风的臂膀,一边抹泪一边劝解道:“将军要保重身体,陛下的夙愿丶这世间安宁丶还有小殿下,都指望着您呢。”
沈御风抹掉嘴角的血迹,将怀里的人抱起,向来挺拔的身躯佝偻了些许,透着无尽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