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公开
“伤风败俗!”帝方遥看着沈御风的背影咬牙切齿道。
沈御风堂而皇之地住进长安殿在百官之间已经不是秘密,也并非没有朝臣认为帝常安误入歧途想要劝谏,尤其是尚且还无人知晓帝承佑的存在,帝常安後继无人。
弹劾定远侯和沈御风的折子摞起来已经有半人高了,奈何朝中的中流砥柱皆对此保持沉默,因而也无人敢真的在早朝上提起这件事,生怕陛下一怒之下将自己拉出去砍了。
当今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有这个魄力的。
帝方遥自然也知道侄子和沈御风之间是何种情意,连亲子都没法一视同仁对待的他自然接受不了这样的关系,看沈御风就像看带坏了自家孩子的街头混混,即使他并不想要帝常安过得舒坦,也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自从知道了帝清河尚有血脉遗世,他心里就一直堵着一口气,又被沈御风气了一通,回去就称病不肯见客了。
帝常安自然也听说了方才的对峙,彼时他正在品尝沈御风带回来的小吃,胡成禀报说延庆王回府就叫了太医,帝常安擡眸笑着看向沈御风:“你现在竟也学会这些嘴上不饶人的功夫了?”
沈御风仰头靠在榻上,不在意道:“是啊,毕竟又不能真砍了他,我还想跟你白头偕老呢,不想给皇亲国戚偿命。”
帝常安笑着摆手让胡成下去:“嗯,还是京城会磨人,我们素来有仇报仇的小将军也学会徐徐图之了。”
沈御风偏头冷哼:“他才不会真被我气成什麽样呢,叫太医怕不是装的,想让朝中弹劾我的折子再多一半。”
“如今朝中上下谁不知道我沈御风夜夜留宿长安殿,耽误了陛下的千秋基业,还耽误了他们送女入宫的念想,他们记恨着呢。”
帝常安笑意愈发深了,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其实他很喜欢沈御风在他面前一团孩子气的模样,就好像分开的那两年从不曾存在过一样,他们从始至终都是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每次见到沈御风这个模样,帝常安就觉得再多烦心事都随风而散了。
帝长兴的一通操作无意间帮了帝常安扫清了帝承佑认祖归宗的最大障碍,帝方遥顾忌着儿子和自己的宏图大业,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默认了这件事。
次日早朝,帝常安提起清河太子尚有遗孤在世,百官哗然。
“陛下,皇家血脉不容有失,敢问陛下,可能确保此子身份无疑?”
帝常安道:“自然。”
胡成将帝承佑牵了进来。
太和殿从未被如此年幼的孩子踏足过,再加上他的身份,百官皆将炽热的视线放在了帝承佑的身上,目不转睛。而以往在帝常安和沈御风身边害羞腼腆的帝承佑此刻却目不斜视,稳稳地走到帝常安面前,泰然自若的模样引得百官啧啧称奇。
要知道幼儿大约都是怕生的,若是寻常孩子被这麽多大人紧紧盯着,怕不是立刻就要哭出来,帝承佑不仅不怕,反而仪态端方。
帝常安站起身来,走下高台,接过帝承佑稚嫩的小手,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的模样。
“的确长得和清河太子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啊,那五官,那轮廓,跟先帝也是极像。”
“可是,仅仅长得像也不能证明这孩子的身份啊。”一大臣窃窃私语,“陛下如今。。。。。。不提也罢,这孩子日後若要接过陛下的担子,这身份上可不能轻易了事。”
帝常安听着这些窃窃私语告一段落,方道:“诸位爱卿看过了,觉得承佑长得像兄长,却也不敢就此确定,这无可厚非。”
“朕寻到承佑时亦是如此想法,好在有信物能够证明。”帝常安又道:“诸君皆知,兄长大婚时,母後曾赐予兄嫂一对如意鸳鸯佩,望他夫妇二人日後琴瑟和鸣,其後几年,兄嫂感情甚笃,此佩从不离身。”
“但兄长归京时,身上的玉佩却不翼而飞。”
“朕百般追查,寻到承佑时,他身上就带着这对玉佩,还有太子妃亲手所书,可证此子身份。”
帝常安取出鸳鸯配,又将书信放在谢太傅手中,道:“太子妃的字师从父亲,还请太傅过目。”
公开承佑身份是早已和月丞相丶谢太傅通过气的,二人对此并不惊讶,但谢长缨的手书此前从未给谢太傅看过,他接过这薄薄的数张纸,只觉得重若千钧。
长缨是他的长女,自幼聪敏好学,犹善书法一道,待字闺中那些年里她才名远扬,先帝後对她赞不绝口。他曾以为将女儿嫁予自幼相识的清河太子是他能为女儿寻到的最好的未来。起初几年里也的确如此,清河太子仁善,又与长缨两情相悦,先帝後亦是慈爱的长辈,她过得不可谓不幸福。可噩耗总是突如其来,谢长缨在陪同太子出巡时魂断他乡,三年过去连尸骨都找不到。
大楚失去了一位优秀的储君,谢致远曾发誓要辅佐清河太子让国家再上一个台阶,可他死了,死的莫名其妙。朝臣为他扼腕,百姓为他垂泪,可对于谢致远来说,那一夜里离去的不只是太子,还有他心爱的女儿。
他不是没有後悔过,可悲剧并不源于太子,而是源于野心。
谢太傅翻开书信,颤抖的手昭示着他的不平静,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泪水模糊了视线。
“是臣爱女字迹,是太子妃亲笔啊!”
帝常安注视着谢致远早早斑白的双鬓,他其实也才不惑之年。
月丞相亦双手接过玉佩,道:“清河太子大婚前,臣曾亲眼见过这对玉佩,确实是先皇後命人制作的那对。”
他望着那对玉佩,又望向帝承佑稚嫩的小脸,眼里满是哀伤。
英年早逝的是他的外孙和孙媳,因此香消玉殒的,是他的女儿,郁郁而终的,是他一手教导出的帝王,接过这万里河山的,是他年幼洒脱不爱拘束的另一个外孙。
这麽多年,他不是不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