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小人也初来乍到,哪里认得孟府的路?要不,小人去找找别人,让别人陪郎君回去?”
乐锦正要跨出门去拉人过来,孟殊台忽然猛咳,撕心裂肺,靠着门也摇摇欲坠的样子。
“郎君你……”
孟殊台一双眼睛含着水色,“青兕姑娘还是先扶我进去休息会儿,我……我有点……”
他说话间便要倒下去,乐锦左右望不到人,只能咬牙一跺脚自认倒霉,将这人扶了进去。
“郎君坐着,小人给您倒杯水润润喉。”
孟殊台坐在她昨夜铺的被褥上,目光落在无人睡痕的枕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等乐锦端来茶水时方才收回。
“多谢。”
他抿了抿茶水,忽然问:“入秋府中皆奉青州桂,怎麽这屋子没有?可是下人们疏忽?”
乐锦眉心一跳,正要开口,擡眸却见孟殊台一双黑曜石般的润亮眸子稳稳盯着她,像是不放过她一星半点的表情神态,从她皮囊望进骨骼。
她不动声色深深呼吸了一口,答道:“昨儿是有的。只是玄胜子不喜浓香,就叫人送出去了。”
“那你呢?”
“啊?”
乐锦一瞬怔懵,孟殊台浅浅笑问:“你喜欢吗?”
心脏像一只薄皮鼓,这句笑问又像记重锤,一下就给乐锦心脏“咚”得锤破了。
她就知道那瓶桂花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
“我……小人没什麽见识,出身贫苦,吃饱穿暖就够了,哪里懂什麽香啊粉啊的喜不喜欢。”
乐锦皮笑肉不笑地揭过去,外袍下的里衣都快能挤出三斤冷汗了。
好在孟殊台没再提那个该死的青州桂,低头笑着又抿了一口茶。
很小一个圆口的矮杯,装也装不了多少茶水。但他就是双手小心捏着杯身,一口一口浅酌,珍惜得仿佛她斟出的茶是琼瑶玉露。
“姑娘是哪里人?”
乐锦嘴角一扯:你查户口啊?
“小人家在沉嵇山,就是乡野间长大的,祖祖辈辈都是。”
这不算撒谎,她现在跟着元芳随,家就在沉嵇山;她自己是乡下丫头,往上数十代都是靠田地为生的庄稼人,没有一句假话,信不信由他。
孟殊台没有流露出半点轻蔑,反而很感兴趣似的:“那你怎麽在玄胜子身边?”
“去年在山里偶遇了他,就收我到身边了,凑巧而已。”
他含笑点点头,“原来如此。‘青兕’这个名字也是玄胜子给你起的?”
“嗯。”
“不知是哪两个字?青兕姑娘可否写下来?”
乐锦脸色一瞬沉下去。敢情在这里等着我啊……
她以前给孟殊台写过满殿的愿纸,她的字迹他认得出。
乐锦非常不齿孟殊台这点小心思,但从善如流地去书桌上拿起了笔沾墨。
这一年她可没有白白浪费,虽然学字时间短,但早已不是以前那个“狗爬”的毛笔字。
她端正有力地写下“青兕”二字,展开白纸递给孟殊台。
“喏,就是这两个。”
孟殊台眼神扫过那清秀却不失章法的字迹,亮晶晶的期待成了一片晦暗的死灰。
“好字。”
他语气失落,完全不像夸人的样子,乐锦的心却像长了翅膀一样差点飞起来,一种近乎报复的快感传遍全身。
然而没等她开心一会儿,孟殊台问道:“青兕姑娘可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