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所正规的大型医院,即使在装潢和擅长学科有所不同的情况下,有一个地方一定是一样的。
那就是。
只用于存放遗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企图的,停尸房。
因为死亡不可避免。
夏烛从床上坐起,她找了一圈也没有在这间病房中找到别的衣物。只好就着身上的病服出门看看,虽然有些醒目和滑稽。
她走到门边,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祈祷着她的“病情”还没有严重到需要被锁在房内,然後往下一压。
好在门顺利打开,一种莫名的兴奋从脚底涌了上来,越是去避免自己适应病人的身份,越是容易往那方面靠近。就连这股兴奋感,也让夏烛有种自己好像确实不太正常的错觉。
但无论如何,只要去到那里,一切就会结束,也许她能见到风枫,风眠,算算时间,她似乎和大家分开很久了,于是这种兴奋有了名叫思念的代名词。
她一定要见到她们,生机勃勃的她们,无论如何。
夏烛贴着走廊的墙壁行走,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正常一点。
但是一出门她就感觉到了不妙,这确实是一家大型医院,医护人员以及来往的家属,咨询的病人都很多。唯独少了像她一样,穿着病服明显已经收入院中的病人。
也对,像她们这类需要住院稳定病情的精神病患者,按理来说是不能随意走动的。
但是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夏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好在一路上只遇到几个埋头工作没空搭理她的护士。
以防电梯上人来人往,遇到医生的概率更大,夏烛沿着安全出口的标志一路摸索到了消防通道,打算从楼梯往下。
通过昏暗楼道里的标识,确定了她所在的病房极其巧合的位于三楼。这个发现让夏烛很是激动,那些存在于内心深处的片刻怀疑都烟消云散。她有预感,这家医院的负一楼一定会有一间一模一样的停尸房。
一路畅通无阻,除了来到一楼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推门而入的病人家属,他刚从怀里掏出打火机,看样子打算来这里抽上一根。对于病号夏烛的出现,他也只是擡擡眼皮。
而负一楼,熟悉的阴冷空气让夏烛忍不住频繁地呼吸,不仅是空气,这扇沉重的防火门,门上残存的胶印,锈迹斑斑的把手,都和她之前来过的地方一模一样。
她怀着巨大的喜悦推开了门。
熟悉的幽暗长廊,熟悉的尽头光源,没错了,那里就是同一间停尸房。也许只要重新进去,一切就会重置从头开始,她已经想好了,这一次一定要在尸体动手之前救下所有的人。
边想着,她边向着光亮的房间奔去。
这一段不远的路却似乎怎麽也无法抵达,她本就酸疼的肌肉已经延展到极限,有一些部分在她不要命的动作下瞬间变得僵直抽动,脚下一个趔趄,夏烛被绊倒在地。
这一下是硬生生地摔下去的,她的手甚至无法做出抵御的动作,左侧身体狠狠砸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有几秒甚至无法动弹。
但希望就在前方,没有在这里停止的理由,夏烛挣扎着重新站起来。
“谁在那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後传来,紧接着就是快速逼近的脚步声。
夏烛心中一惊,这个陌生的声音代表着来人不如她所期待,而是别的医护人员在附近巡逻。
她不顾疼痛撑着站起身,迈开腿重新跑动起来。
“是个病人!站住!”另一道声音响起,身後不止一个人。
“站住!”
两个正常男人的速度比身体虚弱的夏烛要快上太多,他们很快就追上了她,一左一右地钳住她的手臂。
“放开我!”夏烛胡乱踢着脚,眼睛死死盯着走廊尽头那间充满光亮的房间。
“怎麽有病人私自跑到这里来了?”
一束刺眼地白光打到夏烛脸上,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我认识她,之前也是天天逃跑,被逮回去好几次了,还说停尸房里有她的朋友。”
“别说了,赶紧送回病房吧,快换班了别整得这麽麻烦。”另一个男人不耐烦地收起手电筒,两人架着夏烛将她强行拖拽着。
夏烛根本听不懂男人在说什麽,什麽天天逃跑,她明明是第一次醒来。
停尸房就在前方,可是她拼尽全力,就连胳膊扭到几乎脱臼也无法挣脱男人们铁钳一样的手,他们死死握着她的手臂和肩膀,力道大到几乎捏碎她的骨头。
这样的挣扎只会适得其反。
夏烛垂下了头放弃抵抗。
她卸掉所有的力气,干脆让两人擡着她走,双眼盯着地面,巨大的打击瞬间让所有积极的能量离她而去,疼痛和疲惫再次占领意识高地。
“叮——”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擡起头,对上了电梯内一双无神的眼睛。
一瞬间,所有过往的画面变成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重叠起来。
因果循环。
她开始动摇了。
一切的开始究竟是她作为病人进入医院,还是除魉之人进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