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这里清洁整齐干净到诡异,但那些只是掩盖事实的表象,好比一颗光洁艳红的苹果,一旦戳皮它脆软的表皮,腐绿的汁液混合着蛆虫就会流淌出来。
远离手术台的一侧抵着墙放着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墙面上用羊毛毡板钉满了数不清的照片。姬无愁走了过去,看清了照片的内容,她原本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突然紧握,夏烛听到她低声咒骂了一句什麽。
不用去看,夏烛已经猜到了照片上是怎样的触目惊心,她径直走向立在一旁的冰柜,将柜门往上掀起。冰柜分为两个内室,她推开了左边的那一个。柜壁上结满细密的白霜,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尸体,都用塑料袋封存,贴上了标签。
夏烛眼神闪烁,从冰柜中取出一袋。
隔着寒气和霜雾能依稀辨认出袋中封存的是一只浅黄色绒毛不足月的小猫,它那双棕褐色的眼睛,玻璃珠一样结了一层白霜,在光线的流动中似乎还在湿润地盯着你。
夏烛觉得自己的喉管被一团不明的物质堵塞,她只能用力抵住上颚才能制住那种生理上的难受。
她的目光下移,停在了那张白色的便签上。
“流浪猫#5#
蠢玩意儿刚捡回来的那天下了大雨,给它擦干了毛喂了点牛奶就把我当主人了,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就像沾到脚後跟上的一坨屎,黏得不行。
刚好,我把手术室的门一打开,它就乖乖跟了进来。
真蠢。
掐住它细细的脖子就像掐着一段软管,小畜生以为我在摸它,还伸出舌头舔我的手。这麽瘦弱不把它带回来早晚也得被雨淹死。不如给它缝上一只大狗的身体。也算是给了它一身这辈子都长不齐全的肉。
倒刺扎得我好痛,舌头一起剪掉算了。
真蠢啊。”
夏烛拿着尸体袋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标签上的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为什麽看不懂了。她无法相信这些恶毒的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文字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写下的。她也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一个生命能如此轻贱另一个生命。
甚至大言不惭地将自己比作造物主,似乎在不同物种的生物死後将它们打乱缝合就是一种慈悲的恩赐。
别开玩笑了,她死死盯着便签上的字。
不过是满足他们扭曲的控制欲,那些针脚细密的缝合线修补的也不过是施虐者破碎的自尊。
“人类,就是这麽无知残忍。”赢惑的声音轻飘飘的传过来,夏烛放下手里的尸袋,转过头盯着他。他的眼神十分冷漠地游离在尸体中,最後慢慢移到了夏烛脸上。
“不是吗?人就是劣根性的産物,虚僞的道德标准只是掩盖他们弱肉强食原始肮脏的生存欲望。”
夏烛盯着他那张美丽到几乎妖艳的脸。
“你不是人吗?”
赢惑没有回答她,而是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戏谑的表情。他隐藏的非常好,有那麽几秒夏烛险些被他艳丽的笑容欺骗。
但她还是发现了,在她问出“你不是人吗?”这个问题的瞬间,一种隐秘地裂缝出现在赢惑这张极致完美的面具之上。
夏烛砰地一声关上了柜门。
“如果你真的这麽想,那你和虐杀动物的人一样极端。所有的事物得用批判辩证的眼光去的,人类文明的本质就是在对抗劣性的战场上永远不停歇的脚步。”
她把这种现象叫做自我矫正。
“诚然,有些人卑劣可恨,根本不配拥有做人的权利。”
夏烛最後留给他一个淡漠的眼神。
“我不想在这个地方跟你讨论人的好坏。”
夏烛转过头去,脚步却忽然停下。
墙边半掩着的隐形门外,正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不知道它在那里站了多久,悄无声息如同鬼影,屋内一共有六个人但谁都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银灰色的月光照不出黑影投在地板上的影子,它诡异地勾起嘴角,脖子缓缓前倾,将一张假面似的脸暴露在了月光下。
它的眼睛不会眨动,黑白分明的瞳孔像是蜡制的无法照进一丝光线。
这就是成型的魉,拥有和梦主一模一样的人类身躯。
姬无愁第一个注意到了夏烛僵直的身影,冰雪化刃被她悄然握在手里,顺着夏烛的视线盯着盲区内的阴影。
“好没礼貌…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就随意进入人家的房间…”
一种令人难受的声音飘进手术室,像一扇被风吹响的旧门咯吱咯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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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收藏终于三位数了!所以坚持就是胜利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