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嘛。”他边说边滴溜转动着眼睛,朝半掩着大门望了一眼,才神神秘秘地将脑袋往中间凑,压低了声音说道:“各位,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段时间老有像你们这样的年轻同志来我们村,是不是…是不是发现哪儿藏了好东西?”
好东西,夏烛皱着眉头想了想,估计这家夥把她们当盗墓贼了。
风枫也反应过来,她学着老汉的样子,先是东张西望,然後又将身体向前倾,竖起一根手指指着天上。
“嘘,不要多问,俺们是替上面办事来了,你这个思想觉悟还村支书呢,看来,俺回去得跟上面讲讲了…”
“哎哎哎!”村支书瞬间慌乱起来,“女同志可不敢瞎说,村里都是正儿八经的老百姓,我只是随口问问,问问罢了…”
“那就好,作为一个公职人员,就得以身作则,树立好榜样!”风枫板着个脸,装得像模像样。
村支书连连点头,伸出一双老树皮似得手靠近煤炉,然後又搓了搓掌心,粗糙的皮肤相互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过啊,村里倒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我提前跟大夥儿讲讲,你们这群人要是在这儿出了什麽问题,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啊。”
火光映在他暗沉的脸上,一阵凉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吹得火焰摇曳,明明灭灭,喵喵安静地趴在风眠脚边,眉毛时不时耸动。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低哑,声带滚动,“在我们村,过了十二点之後,就千万不能再洗澡了。”
*
夏烛和衣躺进睡袋里。
村支书走後,他们就各自上了二楼,找了几间空房准备休息一晚。
房间不算多,有两间较大的让风枫和姬无愁同住,姬阴秀和嬴犽一起。而剩下的三人一狗则是单独住进楼上三间窄小的仓库似的房间。
睡前夏烛将门窗都检查了一遍,虽然这间房里有股子霉味,但她还是选择将唯一的窗户紧闭起来。房间内有一张小小的木板床,夏烛将睡袋垫在上面,打算就这样凑合一晚。
就那个村支书所说,这座村子里的人应该不算多,因此窗外面异常的寂静也能解释得通。但夏烛不得不回忆起自己在家的时候,尽管乡下是没有城市那样,有熬夜的人或者来往的车辆,但夜间偶尔也会传出几声虫鸣或者某种动物的叫声。
若水村实在安静得诡异。
弥山亘野的沉雾似乎能隔绝一切。
她盯着头顶天花板上的霉点,视线慢慢失去焦距,只有那块黑斑在眼前一点点放大,头脑变得昏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烛被身体里的躁气难受醒了。她的喉咙干涩,仅仅是一个吞咽的动作就刺痛无比。仿佛喉管里刚刚烧过一把什麽干柴烈火,就连呼出的气息也变得灼热滚烫。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额头,才想起自从拥有了相力後,就连感冒都不曾有过,应该不至于发烧才对。
也许是晚上在炉火前坐了太久,身体里的水份都被蒸干了。
于是她迷迷糊糊地钻出睡袋,在床头的背包里翻找起来。包里还有几瓶矿泉水,她拧开瓶盖仰头灌进一口冰冰凉凉的水,嗓子里冒烟的火堆才被扑灭。
喝了些水,身体舒服了许多,她又半眯着眼睛重新躺回床上。
倦意很快袭来,夏烛忽然想到村支书在离开前说的话。
“午夜之後,不能洗澡。”
不太确定这条规则的成因,她猜测也许跟时间有关,也许跟水有关。
不过她只是喝了一口水,应该算不上违规。
半梦半醒间,夏烛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去找天花板上的那块霉斑,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她想转头看看旁边的窗户,记得这间屋子是没有窗帘的,月光应该照得进来才对,可这个念头闪过之後,她惊恐地察觉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
不仅是脑袋,整个身躯似乎都被某种无形的庞然大物压制住了一样,神智还一直在拒绝清醒,像是有一只手躲藏在她的脑海中,抓住她沉浮的意志企图往深水中拖入。
只是稍稍一放松,整个人就会陷入更深的黑暗里。
夏烛疯狂在清醒和沉睡中挣扎,却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牙关正在不受控制地卸力,眼皮沉重地像坠了铅块。
忽然,她听到房间某个角落传来突兀的声音。
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那一点轻微的动静瞬间将她的意识死死钉在清醒状态。
由于看不见任何东西,她只能竖起耳朵用力去分辨。
一滴,两滴…
就像有某个浑身湿透的人,正站在墙角的阴影里注视着房间内的一切。
它身上的水会在地面汇集成一滩。
意识到这一点,夏烛的後颈处针扎似得疼起来,她想找到自己的舌头然後狠狠咬下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感知身体的其他部位。
不对。
夏烛一顿,再次集中精神,水声中还夹杂着别的什麽。
是什麽呢?
幽幽喈喈,像是一段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