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门上质量并不好的铁皮微微晃动。她看到一张冷淡的脸出现在电梯里的镜子内。
夏烛的手从下往上,最後同样停在了“3”上面。
门再次缓慢地合上,走廊另一侧属于停尸房的光亮逐渐消失在门缝中。既然她是在三楼醒来的,那麽就去初始地探探究竟。电梯轻晃,夏烛的心跳隐隐加速。
和她猜测的一样,三楼的走廊还是和她刚醒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那只被刺中眉心的缝合怪尸体,在战斗中破坏的设施也都完好无损。从黑暗恢复光明的那十秒钟,所有东西似乎都被重置了。
两侧的房门紧闭,头顶的灯光过分直白的照在人身上,走廊上静悄悄的,夏烛从电梯出来後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另一侧的拐角。
医用的推车还靠着墙,上面摆放着红药水,听诊器和温度计,但墙上却没有用药水画下的枫叶和符号。
她的眼睛停在那一堆器物上,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想拿起其中一件来看看。
突然,走廊上传来门锁转动的轻微声响。夏烛一惊,将整个身体藏在墙後面,随着某扇病房的门被推开,她小心翼翼地往外露出一双眼睛。
瞳孔一瞬间放大,原本紧贴在眼球上隐形眼镜边缘忽然翘起细微的缝隙,镜片往下一滑。夏烛不得不靠着使劲眨眼来重新调整镜片的摆放位置。
有两个人一前一後走出了病房。
那是她和赢惑。
夏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和赢惑站在走廊上,茫然地摆动着脑袋,似乎无法做出往哪个方向走的决定。
下一秒,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身後的门里撞了出来,由于惯性那东西破开门後直直撞到了对面的墙上。
人不人,狗不狗。
“夏烛”和赢惑见状十分默契地转头就朝着另一边的电梯奔去。
不能让她们坐电梯走,风枫还在一楼和那三只怪物缠斗。
夏烛的脑海里莫名地出现这一条讯息,下意识的偏过头,她的脚边,医用小推车旁立着一把折叠椅,不锈钢的骨架,黑色的布面椅背,像是某个病人家属随身携带,以便看护的时候没有多馀的座位休息。
她没有犹豫,拿起折叠椅砸向那只正在奋力追着“自己”和赢惑的缝合怪。
砰得一声,椅子砸中了怪物的後背,摔在了地上顺势滑倒了“夏烛”的脚边,“夏烛”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她意识到自己将要转身,立刻藏到了墙後面。
心脏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口,她低头看向自己那只没有过受伤痕迹的手,在它拿起折叠椅并且扔出去的那一刻,夏烛就明白了一切。
那个藏在暗处指引她的人,从来就是夏烛自己。
没有时间了,那种莫名的紧迫感又涌了上来,似乎她此刻正站在悬崖边上,碎石正在脚後跟簌簌往下掉。
她拧开推车上的红药水瓶盖,用手指蘸了药水在墙上迅速画下一片潦草的枫叶,以及“1L”的字样。指尖挨着墙面停顿了一秒,她再次蘸取药水,在枫叶下加上了一个“-1L”并在上面画了一把大大的叉。
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她潜意识里认为“夏烛”与夏烛不能见面,就像象棋中的王不见王,将与帅不能处在同一条直线上。
否则,也许结局就不会被改变,剧情也不会按照既定的路线推动。
她拧紧瓶盖,走廊上的打斗已经平息,脚步声正往这边快速逼近。夏烛转身,随意拉开了最近的一扇门躲了进去。
汹涌的阳光流水一样蔓延。
身体昏沉,四肢发软,那种感觉像是昨晚偷跑出寝室到操场上疯狂跑了几十圈一样,只要稍微一动,关节和肌肉就开始发酸,夏烛莫名想到了被反复捶打而变得筋道的鱼丸。
她努力睁开眼睛,明亮的阳光让她一时无法适应,只能重新合上眼皮,让光线透过眼皮上的血管,在视野里营造一片殷红。
她在心里默数到二十,再次睁开。
纯白色的天花板,老旧钨丝的吊灯,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及带着阳光味道的微风将一旁的白色窗帘高高扬起,争先闯进她的视野边缘,像一只白色的小鸟从光洁的玻璃窗缝隙闯了进来。
夏烛花了很长的时间,回想自己身处何地,但是大脑似乎少了一些部件,无论如何行到某处就会被堵住。她干脆放弃头脑活动,突破疲惫身体的极限强行坐了起来。
她正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床背後是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集成面板,连接着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监护仪和输液泵,不锈钢的杆子卫士般沉默地立在一侧。
床头的抽屉上放着一束快要开败的鲜花,显然已经离开土壤很久了,粉色的纱网将花束缠绕,最後再用粉色的亮面绸带打上一朵精致的蝴蝶结。枯黄卷边的花瓣之间立着一张粉色的贺卡。赠送者似乎认为只要是女生,就会偏爱粉色。
夏烛犹豫了一下,擡起酸疼的手臂将那张贺卡抽了出来。
“早日康复。
——高三十五班全体师生。”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赌气般把贺卡重新扔回花束里。
早日康复?开什麽玩笑,她为什麽,她怎麽会,又在一间看样子再平常不过的普通病房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