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对方的下巴,用拇指抹去江楼眠唇畔的水渍。
“只是现在外头太阳盛,本王怕把你晒坏了。不如等太阳下山之后,再陪你一起出去,如何?”
江楼眠道:“听凭可汗安排。”
提赫羽的眸中翻涌着暗色。
他始终不愿让那人独自离开。
哪怕他是这片草原上毋庸置疑的王,这里的一切都臣服于他。
却也在心底最隐秘的某处无声害怕着,面前这个正温和笑着的青年,会毫无征兆地逃离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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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降临的时候,江楼眠和提赫羽一同走出了牙帐。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踏上漠北草原。
脚下是青黄色的柔软草地,天际晚霞宛如晕染的水墨,夕阳沉沉坠开万丈金光,弥漫了整片天空。
江楼眠的出现很快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他们常年生活于漠北,鲜少见中原人,同豪放飒爽的北旗人不同,对方眉眼柔和漂亮,苍白的容色携着一段病气,那张脸哪怕比起娇艳的女子来也遑不多让。
他们从未见过有谁与可汗这样亲近过。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异族人。
而他们一道出现的场景,无疑印证了近日北旗中突然传开的有关“大汗新得了一位美人”的传言。
人们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那位青年的身上。
他身着漠北常服,宽松的衣衫下身形清瘦修长,容貌精致而俊美,那双眼生得尤为勾人,看人候似乎总含着三分笑意,
提赫羽将他带到了马厩前。
马夫先是一愣,随即连忙弯身向对方行礼:“可汗,您是要外出吗,‘野鹰’随时都为您待命。”
他口中的“野鹰”是提赫羽的坐骑,一匹血绒驹,高大精悍,日行千里。
提赫羽颔首道:“给他挑匹马。”
马夫的视线投向江楼眠。
这个不知从哪来的中原人生得便一副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模样,一看就是那种大齐盛产的迂腐书生,肯定不会骑马。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轻蔑。
碍于提赫羽在这里,马夫不敢展露分毫,态度恭敬道:“这里的几匹马都十分温驯,很听人话,您看看您中意哪匹……”
江楼眠脸上露出浅浅一笑:“我不骑马。”
这话落在马夫的耳朵里,自然就变成了“我不会骑马”,正印证了他刚才的猜测。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没事的,哪怕是像您这种不会骑马的人,只需要坐上它们,您想去哪儿,它们自然会稳稳地载您过去。”
江楼眠却摇了摇头。
提赫羽的面容阴沉下来:“你这是在扫本王的面子?”
这话一出,马夫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心知对方定是动了怒。
也不知是谁给的这个中原人这样大的胆子,居然敢惹怒可汗,自己胆大妄为也就算了,可别连累他掉了脑袋。
江楼眠微笑道:“可汗,我已经许多年没骑了,我骑术本就不佳,现在更是不敢上马。”
闻言,提赫羽却是轻嗤了一声。
江楼眠管自己那叫骑术不佳?
笑话。
他道:“既然你不愿,本王也不强求。你就同本王共乘一匹吧。”
他这话没刻意控制音量,以至于马厩那一片的人都听了个明白,一瞬间,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汗非但不生气,反而居然要同那个中原人骑一匹马?!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下一刻,提赫羽便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拿手一拽就将人给强硬地拉了上来。
他把江楼眠给半拥在身前,下巴压在他的颈窝,一手搂着他腰,一手猛地一拉缰绳,身下的马便直直向外疾驰而去,激扬起一片滚滚飞尘。
狂风呼啸过江楼眠的脸颊,将他散落的发丝都吹得凌乱,令他不自禁微眯起了眼。
身后紧贴着对方滚烫而坚硬的胸膛,耳畔是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两侧的景物正飞速往后掠着。
他的手抓上缰绳,身下剧烈的颠簸里,看到无垠宽广的草原之上,天边的红日缓缓沉下。
江楼眠已许久没感受过这种感觉。
提赫羽拥着他,呼吸扫过他的耳垂:“我们漠北的景色,是不是比你那大齐美多了。”
他的声音在疾风中模糊,江楼眠赞同道:“确实很美。”
提赫羽大笑了几声,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他一夹马肚,血绒驹便跑得更快了些,肆意的笑声在狂风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