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姐姐,带我走重生的决心
金陵政府才组建没多久,正是获得全国人民信任的重要时段。在这种大环境下,一旦生出什麽乱子被报纸刊登,闹得全国皆知,便没办法轻易收场。更不用说此时前线正在打仗,後方的安稳尤为重要。
衆意难违。事件兴起不到三日,金陵政府便致电北方文学教育部,勒令有关要员严肃处理此事,尽快平息风波。
官场上都是有上峰施压的事办得最快,电报拍出来的当天下午,北平城的百姓们便收到消息,涉事学官被革职罢免,李女士也得到释放。
抗争成功,北平城的一些进步学生在庆祝胜利之馀,也不约而同地先後来到警察局门口迎接李女士。
文学教育部的副部长梁啓山为了场面好看,还亲自送李女士出来。他提前约好了记者,意欲洗刷掉这次无意沾染上的污名。然而事态的发展总是不能如想象般顺利,面对涌上来的记者和学生,李女士不等大家提问,便先一步开口:
“刚才,梁部长为了安抚我,答应支付给我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大约是有信念支撑,李女士被关了三天,精神仍然很好。面对镜头,她以一种严肃的,正式的语气道:“我并不需要这份赔偿金。我想,为了帮助我而发声,为了帮助全国女性而发声的人们,也不是为了所谓和名誉和赔偿金。所以此刻,我唯一的要求,是希望北方教育部给我道歉,给全国女性们道歉,给列入国法的‘民主自由’道歉!你们需要为这份被你们忘记,丢弃的国法而感到羞愧!”
该画面被记者拍下,第二天便登上了报纸头条。
李女士的坚贞不屈与镇定自若让媒体们盛赞她“有巾帼之气概”,而对政府又是再一轮的批评。
“请北方文学教育委员会给所有拥有穿衣自由的女性道歉!”
“今教育之部门,充满官僚主义,且毫无担当,真令吾辈羞耻!”
“遗忘国法等于遗忘国本,等于遗忘百姓!请金陵政府向百姓道歉!”
偷鸡不成蚀把米,事态的再一次跑偏让北方教育部颜面尽失,甚至影响到了整个政府部门的风评。这下没人再关心报纸上发声的文人们闲不闲了,大家都在指责北方教育部和那位抓人的学官是“闲得发慌”。
“真对女士们的衣着有什麽意见,写篇文章发在报纸上,讲讲自己的感受道理便也罢了,非得叫嚷得天下皆知,让全国人知道北边出了一位滥用职权的学官,以後其他人行事如何服衆?”
又有人怨怪那位记者。
“北边又不是什麽锁人喉舌的言论不自由之地,出了这等丑事,在本地登报便也罢了,非要把新闻带到南方去发,惹得百姓大骂北方文人不作为。是我们不作为吗?分明是连我们都没收到风声。”
大家怪东怪西,胡乱攀扯一气,不论其中有多少道理,智者们都能见微知着,一眼看透背後隐藏下的金陵政府的制度问题。
如今中华民族积弱落後,唯有开智,唯有教育,唯有通过衆人的力量齐心协力寻求救国之法才是强国之道,存在于这种前因,现代教师们的社会地位便被擡高到了一定的阶级程度。民国年间,教师不仅能拿高薪工资,且有德行有影响力的教师还能够在政府担任同级官职,领双份薪水。哪怕只是某小学的校长,在教育部中所领官职阶位都能相当于一座县城的县长。
文薰认识的那些文人,例如罗友群丶郭滔等,都有在政府教育部门中挂职。只不过郭滔嫌腻官场做派,早年便主动退职,而罗友群因性格原因,仍在金陵政府教育部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从这件事体现出来的社会问题又值得令人深思。
“教得好书的人,不代表他能做好官。”
脑筋死板的人能读好书,读好书却不代表能做好人。
文薰思前想後,还是抽出睡前时间在《江东杂谈》上用“立坚道人”之名发表了一篇杂评。
这篇标题为《论学官》的文章在媒体上受到了一定的关注,甚至有一个名曰“安心”的人在其他报纸上主动写文章回复她。
“今道人有言,政治与学业理应分开,其言虽不无道理,却未免有说风凉话之嫌。教育之事,在国在民。若全国之教育不能掌握在懂教育之人手中,教育者一旦失权,让不懂教育之人来制定教育之法,对教育百害而无一利。”
话说得挺好,但文薰想表达的哪里是这个意思?
于是便回:
“国之有教育,便有教育家。教育家治学,教育家懂学,教育家也可研究学问。教育家即为大家,因已有头衔而无须再派官职约束。今天一个政策,明天一个政策,所谓政策规章并不能给教育增色;今天一个党派,明天一个党派,学生入学是为了研究学问而非研究党派。学术环境应该是干净的,自由的。政府若想传达什麽指令,自然可以通过社会传播,而无须通过教育教化。”
文薰以为这回自己的观点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却不想那位“安心”人士又追着她打了过来。
“道人之语妙极。今天一个政策,明天一个政策,所谓政策不过是官方下达的闭人口舌的手段。今天一个党派,明天一个党派,对于即将踏入社会的学生而言,又将从何抉择?今天下之学生进学,无不是为国家和民族,于是又有例举,今天学徳先生,明天学赛先生,到底哪位先生传授的才是真正的救国之法?学生在校,若不对这世上之路多做了解,怕是只会做更多的无用之功。”
文薰初时以为这人在反驳自己,後来结合两篇文章多看几遍,又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文薰想表达的是“学术环境应该是干净自由的”,而安心先生虽然赞同她的观点,却更侧重于“学生应该趁在校的时候多了解更多的社会知识。”
仔细说来,他们的意见未免不一,只是看到的问题不同。
文薰思前想後,觉得“安心”先生的话不无道理,便又回了一个“妙”字,结束了这回的争论。
政治上的喧闹自然有懂政治的人去烦恼,既然事情得到了好的结果,自己心中想要表达得深意也得到了抒发,文薰便又在一种稳定的环境中专心去忙碌辞典的编写。
这项工作任务繁重,只用暑假的这一个月根本没办法完成,所以郭滔提早便做说明,老师们的工作是确定整本字典的纲领,其馀的工作可以分而化之,分散给个人。
他们已经计划开学後再每月相见一次,互相了解进度,以分化合拢之势完成工作。
8月下旬,开学前夕,文薰和霞章回到了金陵。
文薰调往临安大学的任书已由霞章利用这段闲暇时期调配好,现在他们回家,表面上是奔着参加大侄子的满月,实际上却是为了通知家里此事。
是的,以防横生什麽变故,这回莫霞章决定先斩後奏。
不论如何,回了家,莫霞章首先要做的是去拜见母亲。
上次回来,莫太太不愿意见霞章,将他拒之门外,这次再来请安,她终于让人把他请进了房门。
他在进门前,有在门口站立片刻。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他无法止住思考。
这大半年中,他在临安时不时地会收到莫家寄来的家书。有时是大哥,有时是大嫂,信中不乏提到母亲的近况。
大哥说,母亲春末的时候病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