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音”的出现,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张师傅脸色铁青,手指颤抖着又轻轻拨了两下,那嘶哑难听的杂音依旧存在,像是一块美玉上刺眼的瑕疵。老爷子急得额头冒汗,嘴里不停念叨:“怎么会……刚才检查明明好好的……是哪个地方的暗伤没现?”
几个专家也立刻围了上来,拿着放大镜和听诊器一样的设备,仔细检查岳山、龙龈、琴面,试图找出问题根源。但一时间,竟也难以确定这“煞音”究竟从何而来。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担心的、鼓励的、看笑话的、带节奏的,混战在一起。
“完了完了!功亏一篑啊!”
“我就说没那么容易!”
“黑子滚粗!相信张师傅和凌墨!”
“肯定是有人搞破坏!刚才那魔音干扰的余波!”
苏辰那边请的“油头评论人”更是像打了鸡血,在直播间里上蹿下跳:“看看!我说什么来着?盲目崇古要不得!老东西它就是不稳定!现代工艺造的琴,哪有这么多毛病?这就是不尊重科学规律的下场!”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在整个琴坊小院。
凌墨却在这个时候,异常地冷静。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围着琴身乱转,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如同扫描仪一般,缓缓掠过古琴的每一个细节。
他的眼神,再次变得如同深潭,不起波澜,却幽深得让人心慌。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龙龈与琴面结合处的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包浆覆盖的缝隙上。那里,似乎有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灰尘或者松动的漆皮。
“师傅,”凌墨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您看看龙龈右下角那个缝隙。”
张师傅和专家们立刻凑过去,用高倍放大镜仔细观察。
“这里……好像是有一点点异物?”胡专家迟疑道。
“不是异物。”凌墨语气笃定,“是灰胎阴干时,有极其细微的收缩,导致龙龈与琴体结合处产生了肉眼难辨的微小空隙。琴弦振动时,传导至此,引起微小的共振杂音。”
这个判断太过精细和大胆!几乎出了常人的认知范围!
张师傅将信将疑,他拿起一根极细的钢针,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个缝隙。果然,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感!
“真有缝隙!”张师傅惊呼,看向凌墨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怪物。这么细微的问题,他是怎么现的?!这已经不仅仅是眼力了,简直是一种玄乎的“感觉”!
问题找到了,解决起来却依旧棘手。缝隙太小,无法再注入灰胎,强行操作可能会损伤周围漆面。
“怎么办?难道要动龙龈?”张师傅眉头紧锁,那可是大手术,风险极高。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凌墨再次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走到工作台旁,取来一点点刚才调和补漆剩下的、极其细腻的大漆原液,用一根比头丝还细的狼毫笔,蘸了一丁点。
然后,他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将笔尖对准那个微小的缝隙,利用大漆极强的渗透性和粘性,让漆液依靠毛细作用,自己缓缓渗入缝隙之中!
这个过程,比绣花还要精细一万倍!全凭手腕一股巧劲和对大漆特性的深刻理解!
凌墨的手稳得可怕,眼神专注得仿佛时间都已静止。一滴汗珠从他额角滑落,他都浑然不觉。
几分钟后,他轻轻抬起笔尖。缝隙已经被大漆填满。
“需要等它自然阴干固化,大约要半天。”凌墨放下笔,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