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慈还没回答,窗边就跃上一个人影。
盛毓一边解腰间的绳索,一边跳下窗户,站定後看着汤慈微挑起眉梢,显然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汤慈指尖收紧,对夏仪介绍道:“我男朋友。”
夏仪了然笑笑:“怪不得。”
商场内光线昏昧,只有电影院的等候区亮着盏发动机发动的吊灯。
吊灯附近的地板摆着十几张行军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人,地板上也或站或躺着一些人。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说话,沉闷的空气里间或传来几声交谈和低声地啜泣。
夏仪到的时候也没有床位,但借给她手机的中年妇人见她怀着孕主动将床让给了她,夏仪把床上的毯子铺了铺,对他们说:“你俩在这儿休息会儿吧,我刚刚听救援队的人说洪水得等明天才能退,咱们今晚得在这里过夜。”
“没事,你睡吧。”汤慈环视四周,看到不远处的柜台还有一些毛毯:“我们等会儿在地上睡就行。”
夏仪还想再劝,汤慈摸了摸她的肚子,温声道:“宝宝着凉就不好了。”
汤慈坐在床沿和夏仪又说了几句话,等她再次睡下,汤慈才站起身。
盛毓正站在放毛巾柜台,躬身将毛毯铺在木地板上。
她擡脚走了过去。
唯一那盏灯就在柜台前,照得四周亮堂堂一片,汤慈走到盛毓身後时,眼睛瞬间睁大。
明亮灯光照亮男人满身的污泥,就连平日里干净的发尾都沾满了泥浆,仔细看,甚至能看到他整理毛毯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汤慈蓦地想起,盛毓曾经被人从湖里救上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状态。
汤慈眼前浮上白雾,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哽咽道:“对不起,你害怕了吧?”
盛毓侧过身,将她从自己身边拉开一些:“脏。”
汤慈被他扯着手臂,控制不住地掉眼泪,视线模糊的眼睛仍执拗地望着他。
盛毓没办法地叹了声气,用唯一干净的手背蹭掉了她的眼泪:“只有一点。”
汤慈抽噎着问:“你今天是自己来的吗?为什麽没人和你一起?”傍晚一路从别墅出来,两人满脑子想的都是逃生,因此他们还没来及交流。
“跟着救援队来的,人手不够,大家分头救人。”
汤慈讷讷点头,张嘴又想问什麽。
盛毓扯起一条毛毯盖在她头上:“累了,先睡觉。”
汤慈把毛毯扯下来一些,点了点头。
经过一天的大风大浪,汤慈几乎是一躺下就闭上了眼睛,几秒後又倏地睁开,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按了一下躺在她身旁的盛毓的手背:“你还害怕吗?”
汤慈大学时选修了心理学的课程,患有PTSD的患者再次经历应激事件後会很难入睡。
盛毓支起手肘,托腮看她:“我要是害怕,你有什麽办法?”
汤慈慢慢地把手搭在了他的腰间:“我可以抱着你睡,这样可能会好一点。”就像你曾经对我做的一样。
盛毓微敛着眸子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汤慈心里打起了鼓,几秒钟後尴尬地收回了手。
手腕却被盛毓捉住,他掀开毛毯的一角:“来吧。”
汤慈“喔”了一声,坐起身把自己的毯子叠到他的毯子外面,翻身钻进他的毛毯内抱住了他,过了会儿,温热的掌心在他冰凉的後颈捂了捂:“怎麽样,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盛毓将她的手捉下来按在怀里:“别乱动就有用。”
翌日,汤慈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没人。
她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夏仪半小时前给她发了信息,她一早就被赶来的家人接走。
汤慈收起手机,将身上的两层毛毯掀开,起身去找人,路过窗边时,看到楼下洪水已然消散,街道上横七竖八堆满了垃圾。
新的救援队在早上赶来,并带来了几个医生,受伤的人正在大厅接受简单的治疗。
盛毓背对她站在走廊,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也清洗过,已经没了昨晚狼狈的模样。
汤慈走近看,发现他正在和不知道什麽时候到的周弋阳说话。
身体顿住,她犹豫要不要先回去。
盛毓已经听到她脚步声,转头朝她招了招手。
汤慈只好走过去,和周弋阳打了声招呼。
周弋阳淡淡应了声,看她的目光有些冷。
盛毓神色自然地往她手里塞了个面包,又将体温计探上她的额头,看了眼正常的体温,说:“吃完回家。”
“还是去先去躺医院吧。”周弋阳插话。
盛毓不置可否,将温度计放回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