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静眼睛弯着,和回忆里一样柔和宽慰地看着她。
小时候汤慈一直觉得妈妈是突然去世的,现在想来完全不是,去世那一年蒋静笑容下潜藏着无数次的绝望和痛苦。
但因为怕刚上小学的汤慈害怕,蒋静从来没说过。
现在汤慈知道了,疾病就像是深夜沿着悬崖走路,稍有不慎就要坠入万丈深渊。
肾移植手术是高空坠下来的一条绳索,蒋静没能抓住,她也不一定能。
汤慈努力忽略因并发症导致的头痛,很轻地问:“妈妈,如果我完成了所有的愿望,能提前去找你吗?”
回到学校时,正赶上下午放学,江蝉在微信里约她去校外吃面,汤慈进校门後停在教学楼下等她。
教学楼大门一口气熙熙攘攘涌出好些人,和对面礼堂零星出来的学生交汇,认识的互相打个招呼。
“毓哥,你们排练完了?”
金铭洪亮的声音吸引了汤慈的注意,她擡起头,稍一张望就看到对面礼堂门外的盛毓。
他穿着靛蓝色冲锋衣,在礼堂红色的外墙下异常醒目。
大概是刚从空调房里出来的原因,他冷色的皮肤上带着一点血色,漆黑的瞳孔亮如星辰。
站在一旁的郑姝瑶羽绒服敞着,露出勾勒出玲珑身段的芭蕾服,她将手中的乐谱擡到盛毓眼前,说着什麽。
金铭和周弋阳也凑了过去,动作幅度过大,将盛毓推到了郑姝瑶身旁。
盛毓懒倦掀眸,朝一旁移动脚步,神色桀骜的作势要踹两位冒失的友人。
金铭拉着周弋阳躲,几人嘻嘻哈哈笑开,郑姝瑶捂着嘴唇笑得腼腆,眼睛始终黏在盛毓身上。
这幅充满朝气蓬勃的画面,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大多数人都是在看盛毓。
毕竟很少有人见到他如此鲜活的一面。
汤慈站在隐蔽的楼梯转角,看了一会儿就移开了视线,可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事做,只好垂头盯着鞋尖发呆。
江蝉走出教学楼时也被对面的场景所吸引,拉上汤慈的手臂时还一直扭头去看:“你还不知道吧,为了节省时间,老许把盛毓和郑姝瑶的节目合成一个了,刚才自习课音乐老师叫他俩去礼堂排练呢。”
汤慈“嗯”了一声,又追随江蝉的目光朝礼堂方向望了望。
却直直对上盛毓的视线。
察觉到他的嘴唇动了动,汤慈别过脸,拉了一下江蝉的手腕:“我们走吧。”
一直等汤慈的身影被人群遮盖,盛毓才蹙眉收回视线。
意识到盛毓脸色不对,郑姝瑶柔声问:“盛毓,你怎麽了?”
盛毓双手插着兜,不咸不淡地问她:“你如果被人回避,会怎麽做?”
郑姝瑶脸倏地红了,以为盛毓在暗示自己不知好歹一次次接近,但想到马上就要毕业,她还是大胆地说:“如果是重要的人,我会追上去问。”
盛毓扯起唇角:“我也是。”
说罢,他挥了一下手就利落地离开。
郑姝瑶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鼻尖蓦然酸了一下,她明白盛毓对她没有一丝男女之间的感情。
面还没上,汤慈就收到了盛毓的短信。
【聊聊?】
汤慈拆筷子的动作停下,斟酌了一番才回:【你有什麽事吗?】
【没事不能聊?】
汤慈看出他语气不善,只好回:【可以的。】
【吃完饭来操场找我。】
【噢。】
一碗面,汤慈吃得心事重重。
盛毓之前从没找她单独聊天过,她思来想去,想不到两人除了补课还有什麽事需要专门去聊。
心口莫名开始鼓胀,汤慈的紧张之意在看到操场上斜靠着球架的盛毓时,达到了顶峰。
隔着遥远的距离,汤慈看到球场上零散站着几个边拍球边说话的男生;球场外的跑道上,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在散步。
这时候,就算路过一条流浪猫都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汤慈摸出手机,想问盛毓能不能换个地方,身後突然传来一声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