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辗转,他见到了天领奉行的官员。
“你想要拜见将军大人?”
“我有将军大人赐予的信物!”倾奇者紧张而坚定地举起胸前悬挂的羽饰。
阴雨天中,金饰似乎也灰暗了许多,映在天领奉行的大将眼中,显露出些许不同的色彩。
“很遗憾,踏鞴砂从未传来警报,你手里仿造丹羽和御舆两位大人笔迹和私印的信件也证明不了什麽。没有将军大人指示,我是不会出兵的。至于这枚金羽……我不了解将军大人赐予过哪些人什麽信物。不过,我可以为你引荐社奉行的大人。”
然而社奉行的大人并不愿意给这枚金羽多少面子,倾奇者面对他的暗示无动于衷,他也只好直白相告:“这东西我从未见过,你或许该去勘定奉行问问。”
在勘定奉行,倾奇者也不意外地又碰了一回软钉子。
他回到天领奉行的大门外,这一回,那位大人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一个瘦小的丶衣衫褴褛的少年罢了。那枚金羽一看便不是俗物,说不定真有什麽来头,他们不敢抢夺;但将他拒于门外,说自己有事外出,让他在门外等上一天,只不过是吩咐一声的事。
三奉行之间相互对立,谁都不愿意承担责任,纷纷百般推诿。求援的信件不被受理,他的金羽也起不到作用。
倾奇者心中焦急万分,踏鞴砂的情况日益恶化,他们等不起!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群草包们无意义的推诿中!
他粗重地喘息着,擡头远望,天守阁就在那里。多漂亮的建筑啊,在稻妻城的任意一个角落都能看见它的影子。和借景之馆全然不同,它牢固丶辉煌,其中有无数人服侍着“那位大人”,阻拦着纷扰的俗人与俗事打扰她的休憩。
但那是无数人的性命!
他将金羽佩戴在胸前最显眼的地方。身上的狩衣沾染着无数雨浪霜雪留下的水迹和尘泥,灰扑扑的,与金羽很不相称,但却和踏鞴砂的许多人一模一样。
“我是将军大人的‘孩子’,我是鸣神亲手创造的生命……”
“我要见她——”
倾奇者握着刀鞘,打进了天守阁。
他从未打过这麽累的一仗。
天守阁的守卫们阻挡他是尽忠职守,他不愿伤人是保持本心。他以踏鞴砂的一员的身份为民请命丶进退一心,是为了祈求高天雷鸣降临,守护他的家,守护一方净土,救济受难的衆生。
哪一方都没错。
他不愿伤人,那些士兵便愈发肆无忌惮地挥刀;双拳难敌四手,当人多得能挤占他任何移动的空间,他也只能被拦在这里。
“给我出来,出来!看看我啊!看看踏鞴砂的大家……稻妻的神,稻妻的雷电将军……救救大家……”
少年嗓音嘶哑,紧握着那枚金羽,被衆人压倒在地。华丽的羽饰上嵌入了细小的血丝,终于变得与他这身装扮一样了。
守卫将军大人的近侍长此刻终于敢站到他面前,颐指气使地仰着下巴说:“将军大人正在闭关,你再怎麽喊,大人都听不见的。踏鞴砂若是真有那麽多紧急情况,戍守官员自然会派人传来信件,收到信件,天领奉行也会即刻出兵。”
但那些信件现在就在天领奉行丶社奉行和勘定奉行的桌案上。他已经送到了,丹羽和御舆两人各自亲手写下的丶印着二人的印章的信件……
“你手中的羽饰确实并非凡品,然而,若是将军大人所赐之物,社奉行应当有所记载。”
但社奉行的人说从未见过它……
“常理来说,我应该对冒犯者严格处置。不过,我看得出你在刚才的战斗中有所留手,你这样的人才,若肯为将军效力,你的冒犯我可以做主不予追究。”
他的冒犯不予追究,那踏鞴砂的人们呢?那些人在用命去抵御一场浩劫啊!
倾奇者怒目圆睁,牙关紧锁。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震退旁人一跃而起,手中刀鞘狠狠刺穿了面前这人的手腕。
鲜血飞溅。这是今夜倾奇者之外出现的第一次流血。
“唯有一件事你说对了。我确实有诸多留手。”在他的惨叫声中,倾奇者眼神漠然地收“刀”,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振刀的血痕。
衆多卫兵徐徐退让,此刻竟再无一人敢踏入他刀鞘所及的范围。
“我是否有罪,让巴尔泽布亲自来判决!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倾奇者翩然离去。
强闯天守阁全身而退,换作他人不知该有多少骄傲,此刻的他却眼神灰暗。
没有援军……那场灾难只靠普通人是挡不住的。而他最在意的朋友们,他最在意的“哥哥”……他们一定会死在民衆之前。
还有最後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