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已经没有用了,任他如何往她体内输真气,也延缓不了她身体的衰败速度。
最后的最后,她留给他的,也不过是她闭眼之前,那一句“我这一生起于微末,登顶过巅峰,逍遥于世间,又有你这般美眷常伴左右,已是知足了,唯有一大憾事,便是不能亲眼看一看咱们的孩子……阿衍啊……代替我……好好的……快活的活下去……”
她的气息终至消散,他心口仿若遭受重击,加上方才为她疗伤失去不少真气,喉头一片腥甜之味涌上。
他一手揽着已经没了声息的她,一手捂着从尚未脱离战圈开始,便一阵阵绞痛的大腹,一口心头血终是喷涌而出,将雪白的前襟染成点点鲜红。
他竟是这样能忍。
道宗,仙莱峰,明心居。
悬在头顶的炼心镜通行牌寸寸皲裂,终至碎成齑粉,消散一空。
自意识消散,周窈的神识便被通行牌抽出炼心镜,回归本体。
炼心一世,明心见性,至此心境已是大成,筑基一事,水到渠成。
虽不明白为何镜中那阿衍的名字和模样都与现实中的师尊如出一辙,但她只将那归结为炼心镜的恶趣味,告诉自己那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历练。
摇摇头“噗嗤”一笑,她花费些时间收拾好心情,从储物手镯中抓出一堆中品灵石堆在屋中,便正式开始筑基。
灵气恍若凝成实质,飞速从灵石之中涌入周窈周身筋脉,从练气到筑基,丹田之中溢满的灵气被紧密压缩到极致,终至凝气为液,筑基大成!
她周身气息迅速增强,不过短短四个时辰,便从练气小修一跃而成为筑基修士。
她心情大好,起身给自己施了一道洗尘术,一袭红衣艳艳,紧紧束在腰间的腰封上一炳仿若绣成的银色小剑熠熠生辉。
推开房门,她直奔明性居,想着要第一时间把自己筑基成功的好消息告诉师尊。
自懂事起就在这仙莱峰上长大,她早就想去宗门其他地方以及外面的世界走走了,可惜师尊对她管束甚严,言明修为不至筑基不准外出。
如今成功筑基,也就意味着,她终于自由啦!
明性居。
此刻同样的一块炼心镜通行牌寸寸皲裂化为齑粉,比明心居周窈那里,整整晚了四个时辰。
外界一日,镜中一年。
四个时辰,也就是镜中的四月时光。
一入镜中,便如新生,过往记忆尽忘,以赤子之心走过炼心路,才能真正明心见性,但从镜中脱身,镜中一世的记忆却不会忘记,如此才能化为心境历练,纳为己用。
玄卿仙君周衍虽为男子之身,却是坤阴修仙界现存的唯一一位化神修士,不知多少名门子弟、天赋绝佳之辈想要被他收入门墙,他却从未松口。
二十年前,他不知从哪里带来个小娃娃,忽然宣布将之收为弟子,引天下众修哗然。
精心呵护,悉心教导,小徒弟终于到了要筑基的时候,可惜她从未踏出仙莱峰半步,心境修为不足,于是他便想了个办法,用一面炼心镜通行牌送她去镜中修心,弥补心境不足。
在外等了八日,他终是不放心,便决定亲自入炼心镜护持,镜中三千世界变化万千,以他的能力,只能做到让自己和徒弟有联系,更多的便做不到了。
哪里能想得到,只因晚入镜八日,镜中便是八年,他比徒弟小了八岁,本为师尊的人,阴差阳错竟被徒弟收为弟子,又因长久的陪伴生出了男女之情。
镜中他们所处的世界不比外界,师徒相恋、珠胎暗结乃是悖逆伦常,再加上炙手可热的藏宝图一事,最终走至阴阳相隔的境地。
变故发生后,他身心俱疲,身体已遭重创,怀着身子勉强支撑到生产那日,独自一人在产床上受尽磋磨,最终却还是……
眼下虽脱身而出,可那日日夜夜的蚀骨相思,终是深深刻在了他的灵魂上,叫他无暇顾忌别的,立刻就想要见到那人!
起身推开房门,那人正一脸笑意向他奔来,愉悦之意溢满周身。
“阿窈……”他手扶门框,一双眸子紧紧注视着她,身子阵阵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端正清冷的样子。
坤阴界男子一旦动情,身子便会发软,任由女君采撷,他闭了闭眸子,不得不承认,由镜中至镜外,他确实对自己从小养大的徒弟,动情了。
“唔……”强烈的羞耻感席卷全身,他身子发颤,身形不稳。
毕竟才从镜中出来,周窈对镜中的周衍是何等熟悉,只一眼,便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强行将几欲脱口而出的“师尊”二字收回,她立在他跟前,轻轻唤了声:“……阿衍?”
他终于身子一颤,软软地倒入她怀中:“阿窈……”
如此,她便知,他已是动情极深,眼下,初情已至。
镜中情意尚在,又是对彼此熟悉至极的两个人,接下来的一切便都是自然而然的。
才被推开的房门重新阖上,也遮掩了人世间又一场两心相许的妙事。
活了数百年,玄卿仙君周衍的在室之身,终是终结在才满二十的小徒弟身上。
……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周窈尚在睡梦之中,周衍却彻底从这一场荒唐事中清醒过来。
眸色复杂地瞧着枕边小徒弟睡着时明艳安详的面庞,他身体酸软,亦心乱如麻,分明一开始只是想护她重回巅峰,如今,怎会走到这步田地!
他阖上了眸子,思量许久,等到重新睁开时,眸中的复杂之色尽皆转化为冰冷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