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之意周窈怎么不懂,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去:“总归相识一场,即便……我也要求个结果。”
白袍修士见劝她不动,心下无端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仿佛是掩饰一般,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刘良那儿,停顿片刻,敛去眸底嘲意,这才回头道:“你们倒是好情意。这样吧,等把这人安顿好,我可与你同去。”
有此人帮忙,干翻那魔修把司尧救回来的几率便翻了好几番,周窈忙拱手道:“多谢前辈!”大喜之下,也就没去纠正这“情意”一说。
此时原本沉睡的刘良挣扎着翻了个身,眼皮抖动,眉心紧蹙,眼看就要醒来,两人对视一眼,便一起过去看他。
行走间,白袍修士忽然自报家门:“本座道号水行,散修。”
周窈从善如流,尊称一声:“水行前辈。”随后简略说了一下自己的来历,“晚辈周窈,来自道宗。”
坤阴界要求男子做到柔顺温婉,女子则要顶立门户,这种要求在修行者之间表现得还没那么明显,凡俗则更为严格。
刘良一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溪头村,这一辈虽只有他一个男孩儿,父母倒也疼他,家中积累了一份薄产,日后嫁夫生子,和乐美满。
谁知他年纪越大,长得也愈发高大,没有半点男子该有的玲珑身段,反而五大三粗,与那狩猎砍柴的女人一般高大魁梧,虽长了个周正模样,却也弥补不了什么。
一直长到二十有五,依然没有女君愿意来提亲,家中父亲愁白了头,长时间心情抑郁以至于缠绵病榻,没挨过半年就过世了。
父亲去后母亲没过两年也走了,诺大一个家里就只剩了他一个,如此到得三十岁,还是茕茕独立,孑然一身。
说来也是巧了,一日他上山砍柴,救下一个崴了脚的瘦小女人,闲聊间才知道原来女人是邻村人士,家中只有她一人,如今也二十有五了,因为模样瘦小,一直没有男子愿意嫁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也算同病相怜,于是往来愈发频繁,逐渐互相关怀,半年后便成了亲,女人不舍他离乡背井,便卖了家产自愿入赘,两家合为一家过。
如此这一对虽让人侧目,倒也妇夫和睦,生活美满,苦尽甘来。
半年后,刘良便有了身子,两人满怀期盼地等待孩子降生。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偏偏被他们遇上魔修掳掠,快要临盆的刘良好死不死成了魔修的目标。
那夜魔修来袭,刘良和妻主两人拼死反抗,刘良身子不便,平日瘦瘦小小的妻主为了自家夫婿和未出生的孩子,更是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可惜凡人与修士的力量差距犹如天堑,即便是个修为被硬生生灌出来的炼气魔修,于凡人而言,也是毫无招架之力。
刘良眼睁睁看着好容易找到的、准备在未来人生路上互相扶持的妻主被魔修一只手洞穿了整个身躯,刺目的鲜血流了满地。
那种情况下,他当场就动了胎气,却被心狠手辣的魔修掳走,粗|暴地将他扔在这个山洞里,甚至在他疼得晕厥过去时,不知对他腹中的孩子做了什么手脚。
终于得救,他拼死产下腹中胎儿,结果却是个魔胎,如今更是不知被掳去了何方!
随着刘良的讲述,一幅被生活使劲磋磨的悲惨画卷徐徐在眼前展开,这般曲折的经历,不得不让人深感唏嘘。
周窈与水行对视一眼,当即说道:“我与水行前辈正准备去追踪魔修,若是还有机会……我定帮你把孩子救回来!”
话虽如此,她心里其实也知道,那孩子在胎中便成了魔婴,即便救回来,也不可能像普通孩子那样了。
此言更多还是安慰,但在这种时候,却生生给了刘良活下去的希望,他原本毫无生气的眸子倏然发亮,连声音也有些颤抖:“恩人所言,可是当真?”
周窈坚定点头:“必会尽力!”
刘良猛地起身跪在周窈二人跟前,“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若是还能见我那可怜的孩儿一面,刘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两位恩公!”
经过昨夜水行的治疗,他这一觉醒来,原本产后奄奄一息破败不堪的身体已然恢复如初。
“既如此,我们先将你送回去,随后便出发。”周窈俯身扶起刘良,边道。
刘良却摇了摇头:“我身体已无碍,能自己回去,我那孩儿,便劳烦两位恩公了。”一提起自己刚刚产下,却连看也来不及看上一眼的孩子,饶是刘良这般坚强的人,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此时水行忽道:“你我早走一步,便多一分机会。”
周窈侧目看他,一瞬间心领神会:“好,那我们这就走了,你回去一路小心。”看来还是同为男子的前辈,更能体谅刘良的心事。
刘良闻言自是千恩万谢,自这日起,便天天盼着这两人有一日能将他的孩儿救回来。
剑气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虽沾染在司尧和元婴魔修身上,感应起来却并不简单,很容易就会找错方向。
两人偶尔御剑,偶尔步行,走走停停,行进的速度算不得快。
水行话不多,周窈有时候无聊了拉他闲聊,他也会点到即止,让人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不过各人有各人的风格,旁人无可置喙。
倒是那日,周窈走着走着嘴馋了,掏出司尧早前炸的小鱼干儿“嘎嘣嘎嘣”嚼起来,她吃东西一惯很香,自己吃得香,还不忘给水行递两条。
就是这一次,让她看到了这位元婴前辈最真实的反应,不过她不是很明白,这么好吃的小鱼干儿,对方不吃也就算了,转头还吐了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