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窈沉吟片刻,道:“倒也不是,前辈与我师尊……唔……前辈比我师尊柔和一些,我能与前辈天南地北无所顾忌地畅谈,在师尊面前却不敢如此造次了。”
水行唇角似乎出现一抹弧度,意味不明地道:“原来你竟是如此尊师重道之人?”
周窈讶异反问:“为何前辈会以为我胆敢离经叛道欺师灭祖?是什么让前辈产生了这种错觉?”
水行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以你的性格,实难想象你循规蹈矩做乖顺徒弟的样子。”
周窈一抬下巴,双臂环胸哼哼道:“那您这回可看走眼了,这世上若有谁值得我循规蹈矩,便只有师尊一人。”
水行听后连眼底也展露出几分笑意,唇角弧度尚来不及扩大,便听得眼前这人继续道:“若无师尊,便没有现在的我。”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次醒来以后,觉得水行前辈愈发亲近,这些从不曾在人前吐露的话,自然而然便与他说了:“师尊自是与旁人不同,他之于我便如再生父母!”
哪知水行听见这话,原本的笑意一敛而空,甩袖冷哼:“你这话可有失偏颇,放眼望去,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的难道还少吗?”
话音一落,便径自转身往外走去,冷冷淡淡地丢下一句:“还不感应着你那剑气赶紧带路,为了等你醒来又耽搁了七八日功夫,再耽搁下去,你那小情人还不知怎样了。”
周窈一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又惹他生气了,不过寻找司尧确实是眼前头等大事,于是闭目感应了一番,约莫寻到一个方向,走出山洞重新踏上寻找司尧的道路。
一路上插科打诨,估摸着前辈的气已经消了些,她才问起被魔修屠戮的村庄后来怎么样了。
水行只说江蓠已经与一帮丹宗同门在善后,亡者已来不及挽救,婴儿与孕夫们应是无碍。
“那便好。”沉默片刻,她突然好想记起了什么,“丹宗?……江蓠……那人竟是人称小医仙的丹宗江蓠?”
一路走来她不只一次听说丹宗“小医仙”的名号,据说他师承丹宗那位医仙老祖,筑基以后便时常在外走动救死扶伤,时日一长就被冠上了“小医仙”的名号。
当时他只介绍说自己叫江蓠,所以她一时没想起来,此时听水行说他出自丹宗,这才记起他原来就是那位“小医仙”!
“怪道人都说圣手医仙,公子无双,如今回想起来,那位江道友倒还真有点心怀苍生的样子,他愿意为了救人把自己弄成那样灰头土脸,可见传言非虚。”一向凡俗之人在自视非凡的修行人眼中便如蝼蚁,江蓠愿意这么费力去救凡人,可见其人品。
此时忽听方才一直没什么废话的水行意味深长地道:“既如此,若江蓠与你那小情人相比,你会选谁?”
周窈闻言哈哈一笑,摸着下巴评价道:“司尧美貌,嬉笑怒骂风情怡人,江道友清雅,翩翩公子如珠似玉,是各有各的好,真让人无法抉择啊!”不过我这大好年华,可还没玩儿够呢,自是谁也不选!
这最后一句她没有说出来,直接导致水行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搭理她。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反而让她发现了一个水行前辈的小秘密,原来修为高至元婴,也会有寻常男子一样的喜恶。
比如像她这样,说两个男子都很好,让人无法抉择,前辈便会以为她是个游戏花丛的花花女君,出于男子天然对花花女君的厌恶,便不想搭理她。
由此她又琢磨着,如果前辈有这样的喜恶,那么师尊这般的修为,是不是也做不到心如止水呢?或许也是不一样的,师尊毕竟是化神,平日都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他流露出这种情绪。
察觉到自己又在心里妄议师尊了,她赶紧止住思绪,余光里正好瞧见有只兔子在旁边的草丛里上蹿下跳,翻手便给逮了来,笑嘻嘻地朝前喊:“哎,前辈慢点儿!”
水行停住脚步,连头也没回,只淡淡抛出两个字:“何事?”
周窈缩地成寸三两步来到他跟前,举起手里活蹦乱跳的兔子,又一手指指头顶当空烈日:“这眼看都到吃饭的点儿了,我饿了,咱们歇会儿呗。”
水行沉着张脸瞥瞥她手里的白毛兔,嗤笑一下:“怎么这会儿又不急着去救你那小情人了?”
周窈索性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草丛里,使了个引水术将兔子洗刷干净,边道:“老实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迟这么一会儿关系不大。”
水行不由又是一声嗤笑:“以你如今的修为,辟谷十天半月问题不大,还成天嚷着饿,见到好吃的就走不动道儿,我看你仿佛也不像是真担心人家的样子。”
周窈专心处理兔子,头也没抬,嘴里倒是不停:“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这些日子忙活的,难道不是去救人吗?这事儿如今已成了这样,急也急不来,头先着急忙慌的,不还险些寻错了路么,寻人是要寻,咱也不能亏待自己不是。前辈您一会儿尝尝我的手艺,虽然没有司尧那么精湛,倒也还能入口。”
水行沉默一会儿,倒也没有再去反驳什么,见她捣腾这兔子还得有一会儿,便一言不发地就近寻了棵树,靠着树干坐下来闭目养神。
周窈又是拔毛又是清洗,最后生火烤制,折腾得热火朝天,等到大功告成,她靠近深吸一口气闻了闻,自语:“嗯,真香!”
于是信心满满起身走到水行那儿。
水行听见动静,睁开眸子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