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的呼吸近在耳畔,带着山林潮湿的冷意,痒得像一阵风。
黄灿喜下意识听话,微微掀开眼皮的一条小缝。
他低声在她耳边吐出一串古怪的音节,尾音陡然一压,像一块石子砸进死水。
那是正统彝族的退神语,却又夹着汉系风水镇煞的收局咒。两种本该泾渭分明的体系,被他用得丝丝入扣。
怪物僵在树干上,似乎被戳中禁忌,原本阴笑的嘴缓缓合拢,额骨下微微颤动。但它的眼底深处,却翻涌出更阴冷的怨。
黄灿喜眯着眼,透过黑色发丝的缝隙,看见地面上爆裂的坛阵,腥液顺着新裂开的暗缝,一点点汇向古树的根部。
那根底下,黑得像无底洞。
周野抱着她,侧身一跃,避开几只扑来的肉团灵童。
手一翻,一把藏刀凭空出现在掌中。眨眼之间,刀身泛起莹白的光,从短刀化作手臂长的尖刃。
事到如今,这人似乎真想教会她点什么——
“水口闭,阳不入;浊气困,阴煞出;”
“镇脉逆,龙首附;坛养煞,尸气溢;”
他持刀翻腕,在泥地上划出几道凌乱却有节奏的线痕。符形一成,地气像被逼出肺腑,沿着线条猛地喷出一口白雾。
“欲开局,先断根。”
话音未落,刀突然又凭空消失,他借势夺过一根半裂的木棍,在地上摩擦削尖,猛地插进主根的虚口处。
“咔——”
像是骨头被生生折断。
顷刻间,黑色的发丝猛然回缩,仿佛有人从脉管中抽走了血。
树干上的怪物发出第一声尖利的惨叫,四肢无力,从树上硬生生坠下,砸翻一地坛灰。
腥臭被山风卷散,原本封死的出口,传来一丝微不可闻的风声。
周野低下头,眼底的光冷得能映出她的影子,
可声音却格外温柔,像在哄人入睡:
“回去吧,趁气还没回笼。”
顿了顿,他补上一句:“我会马上去找你。”
……
…
黄灿喜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寨口那棵古树下。
地平线上泛着一抹浅浅的白光,像是天快要亮了。
她的周围被划出一个圆圈,圈内插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
那两只“鬼”一左一右地守在圈外,背包和相机整整齐齐地放在她手边。
待全身的力气回笼,她立刻站起身,从背包里抽出工兵铲,又将背包背好。
浓雾深处,一团黑影正急速涌来。
她眯起眼定睛一看——
是苏尼,带着一群达斯木寨人冲向她。
他们的脸上挂着同一种诡异的表情,眼神麻木、痛苦、悲伤,嘴角却僵硬地上扬。
浩浩荡荡,如同一支卷着风与雾的军队,眨眼间便逼至眼前。
黄灿喜手握工兵铲,眼底没有一丝惧意。
借力一挥,将冲在最前面的人整个人挑起,狠狠砸在地上。
像是找回了久违的自信,第二铲落下——“嗙!”
眨眼间,她脚边已经倒下一大片人影。
可达斯木寨人仿佛不知疼痛、不懂畏惧,前扑、倒下,再爬起;前扑、倒下,又爬起……
周而复始,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潮汐。
忽然,山风骤止,一道火光劈开浓雾!
一把火把横扫而来,将人群冲散。
徐圭山持火而来,直奔寨门口的那棵古树。
他猛地一甩,火把插进树枝与树干之间的窝口,
“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