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她牵着宏哥儿到了墙壁边,宏哥儿不哭也不闹,全程配合她。
那一瞬他乖顺的模样,落在沈姝眼里,不由生出一丝错觉,甚至她想会不会是自己弄错了?
是自己太敏感多疑,一时太过严厉,反倒吓到了孩子?
心里反复叫劲以後,她不由慢慢蹲下身,视线与宏哥儿平齐,注视了他好一会。
粉雕玉琢的脸蛋,红润润的唇,漆黑如黑葡萄般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影子。
小巧精致的五官,没有一处不长在人心尖上,那样可爱的孩子,怎麽可能会是那样的呢?
她忍不住伸手抚摸他额头,心里柔软瞬间被击碎,让她再也(石。更)不起一丁点心肠。
“宏儿,你可认错了。”她原本想要说,只要他知晓错了,今日也不必受罚。
念在宏哥儿初犯,她可以原谅他一次。
然而就在这时,宏哥儿接下来一句话,彻底让沈姝心再次跌入谷底,浑身也冰凉彻骨。
宏哥儿说:“阿娘,我没错。”
他擡眼看看沈姝,就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无比认真说道:“阿娘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我不会让阿娘哭哭。”
“阿娘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吐出的每个字,皆是字正腔圆,那眉眼里的一丝冷酷,似有全天下与他为敌,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明明那样小的他,却全然没有一丝人情冷暖,与人共情的能力。
沈姝抚着他小脸的指尖,僵在了他脸上,浑身血液也似凉透了。
“宏儿,不是…你听阿娘说,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她颤抖着唇角,想要试图纠正他。
声音却因着激动,陡然似变了调,只因在她心里面,她万万不愿面对这个现实,对于她而言,实在太过残酷!
这个她当初原本想要摔死的孩子,那样艰难万难出生人世,他从小体弱多病,在她那样愤恨扭曲的报复之中,还能艰难活了下来!
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慢慢和他建立感情,可往往在她想要忘却一切,这个给她带来屈辱的孩儿,在他身上不同于常人的一面,再一次让她情绪几欲崩溃。
“我不许你这样想…不许…听到没有…”沈姝掐着他肩膀的手指,猛地用力,就连眼角也变得通红。
她不愿她的孩子,变成第二个怪物,声音几乎是歇斯揭底,可宏哥儿只是默默看着她,眼里无喜无悲,只是重复着方才那句话。
沈姝被他几句话,折磨到精神崩溃,这一幕正好被进了屋里的沈少珩,陡然撞到眼底,黑沉的眸色,落到了宏哥儿身上,也随之冷寒成冰。
有了从前的那一次。宏哥儿惹哭了沈姝那次,母子二人已是很少这样了。
今日却再次被沈少珩撞见,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整个人濒临崩溃边缘,可想而知後果有多严重。
即便宏哥儿是他唯一嫡子,可沈姝在他心里,地位却不容撼动,看得比眼珠子还宝贵。
他也不问原由,对宏哥儿轻喝:“还不去屋外领罚,不跪足一个时辰不许起!”
“往後若敢再犯,惹你阿娘不高兴,便是两个时辰,可听清楚了。”
眼下是午後,太阳正烈的时候,这样的惩罚对一个两岁的孩子而言,可比站在屋里罚站,要严厉得多了。
宏哥儿却只是淡漠听着,他小小的身子骨,在他这个生父面前,那样小小一只,正是让人疼的年纪,今日轮番被父母责罚,他挺直了背脊,也不去辩驳。
下一刻他竟头也不回,转身往屋外院子里走去。
沈姝原本情绪激动,却因着这句话,陡然回过神来,眼看宏哥儿往外走,她心里一跳,想要唤住他。
“宏儿…”正待她要追过去,身後那只大手握紧她,在身後对她沉声说:“慈母多败儿,由他去。”便将她又拉回了屋里。
“可…可宏哥儿他身子…”再如何严厉的母亲,也无法做到心狠如铁,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沈少珩一句话,让她无言以对。
“不过是跪着受罚,不会伤了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