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白纸被折叠得整整齐齐,上面仿佛还沾着闻栀身上的清淡香气,清隽的字迹透到了纸的背面。
宋决澜垂着眼皮,几乎能想象出闻栀坐在这张书桌前,埋头认真地一笔一划写字,再把这张纸小心地折叠起来,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就丢下还在熟睡中的他,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里。
信里都写了什么?
宋决澜捏着纸张的手微微用力,唇角紧抿,在原地僵了许久,才动作缓慢地展开了手里的纸。
随着纸张完全展开,他心里的不安也到达了顶点,缓了几秒,才强迫自己将目光聚焦在第一行字上。
秀气的字迹有些凌乱,能看得出写字的人当时急切的心情,像是生怕他会突然醒来。
但闻栀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他能在那个时候醒来,说什么都不可能让闻栀离开。
宋决澜漆黑的眼眸缓缓移动,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了第一段,纸张边缘被无意识地捏皱,手背的青筋暴起。
那个人……没死?
他的瞳孔颜色变得更深,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又倒回去,重新把这一段话看了一遍。读到小棠只会有那一个父亲时,后槽牙不受控制地咬紧。
这就是闻栀给他的回应吗?
所以,闻栀今天早上选择不告而别,是因为他昨晚说了那句不该说的话?
宋决澜的下颌线绷得死紧,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说出了那句话,只想立刻去找闻栀解释清楚,自己并没有逼闻栀做决定的意思。
目光再重新落回纸上,仔细地看完了剩下的内容后,深色的瞳孔骤缩,整个人如同被冻结在原地,连呼吸都像被一只手猛地掐断。
闻栀走了。
不只是离开了这间休息室,而是带着小棠离开了A市,去了他不知道的地方。
为什么?
这个疑问刚冒出来,宋决澜就在这张纸上找到了答案。
前面闻栀已经写得很清楚,那个“前夫”还活着,所以闻栀带着小棠一起离开的原因显而易见。
——是去找孩子的父亲。
宋决澜捏着纸的手越来越用力,指关节泛着青白,修长的指骨微微颤抖,几乎是失控地将这张纸揉成一团。
脑袋里像是同时有几座火山爆发,滚烫的岩浆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只剩下灼烧五脏六腑的疼痛,让他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在闻栀心中,他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个人。
也许正是因为他昨晚的那句话,反而让闻栀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刺眼的阳光从窗外涌入,照亮了这间狭窄的休息室,将昨晚残留的缠绵气息彻底蒸腾。
高大的身影伫立在书桌前,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塑。
半晌,宋决澜才动作僵硬地低下头,又把手里捏成一团的纸一点点展开,眸色深沉地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后,仔细地折叠起来,放进了口袋。
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迈开长腿,大步走出了休息室。
昨夜的派对布置早已被撤下,泳池区域恢复了原样,正午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水面反射着冷冽的蓝光,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在水里泡着。
见到宋决澜从走廊里出来,几个员工都神情意外地跟他打了声招呼,还没来得及多问一句,宋决澜已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游泳馆门口。
烈日下的街道被晒得发烫,路旁葱郁的树上传来断断续续的蝉鸣,几只灰扑扑的麻雀在地上蹦来蹦去。
宋决澜目标明确地朝闻栀住的小区走去。
他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闻栀是骗他的,又或者还没来得及走。
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宋决澜深深吸了口气,才抬手按下门铃,神情紧绷地等待回应。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往常总是欢快地跑到门口开门的小棠,和站在门后用那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眸看向自己的闻栀,都没有出现。
宋决澜一瞬间仿佛坠入冰窟,浑身的血液戛然凝固,垂在身侧的手也失了温度,指节僵硬。
不知道在门口立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有人从闻栀家对面的房子里走出来。
宋决澜的脖子僵硬地转过去,看向那个穿着保洁工作服的阿姨,又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