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谢裳溟是最不像父皇的那一个。
长大后,他是最像父皇的那一个。父皇对他也最是宽容。
在这宫廷里,除了皇帝,越快活死越快。
谢裳溟擦净又一把匕首的血。
下一次,能送给阿姊什么礼物,他得好好想想。
谢藏缺要见长女。
宫女服侍林梧逸,穿上华服,梳起发髻,妆点面容。
林梧逸看着镜子里的脸,一点点陌生。
长眉修得弯了,眼尾一道斜红,唇色里添一抹金粉,林梧逸垂下眸,懒得看。
宫女说,神妃仙子也不过如此,公主殿下。
宫女生疏而僭越地安慰,她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没忍住出了口。
公主殿下轻轻笑,一个极其浅淡的弧度,仿佛接受了她的安慰。
宫女羞赧地望向别处。
轿撵抬着,在晃动里,林梧逸额角疼出的冷汗滑落,像一滴玉观音的泪。
将军宗隨sui等候在陛下殿外,天青色,云漫漫。
一乘轿撵落入他的视线。
那人是在哭么。
宗隨百步穿杨,视力极好。
宫里来了位长公主,哪怕他才从南方剿匪回来,也知道得清楚明白。
是长公主,还是陛下新纳的妃子。
宗隨垂下目。
轿撵停在了殿外。奚步伸手扶公主殿下。
林梧逸蹙眉,额间的冷汗更密。
脸色凄白,他抿唇,还未动作,幸鞍跪下说:“我抱殿下进殿。”
林梧逸望向他,又看向开了一扇的殿门。
公公说:“请公主殿下进。”
话里话外,只准林梧逸一个人进殿。
宗隨听见耳边人的呼吸声,压抑着疼痛而没能抑制完全。
林梧逸下了轿撵,步行几步,闭上了眼,太疼了,他不走了。
“公主殿下,陛下在等您。”公公催促。
林梧逸睁开眼,看向这公公:“告诉父皇,宫里的路不够平,宫里的轿撵不够稳。”
“太疼了,我不喜欢。”林梧逸轻声说,“如果父皇爱女之心依旧,请他来此相见,我就不进了。”
宗隨目不斜视,权当自己是柱子。至于公主殿下的声音为何不如寻常女子,不是他该知道的。
林梧逸静静地瞧着公公。
公公无奈,只得进去通禀。
谢藏缺没出来,让宗隨把公主扛进去。
陛下用的扛字。宗隨总是忠君的。
一双粗鲁的大手,毫不怜香惜玉。
林梧逸腰肢被人抱住,天地斗转,上了宗隨的肩。
死板的木头。
林梧逸闭上眼,睁开时,他人被放到榻上,将军已出去了。
谢藏缺笑眼看他:“赐婚你与将军,可喜欢?”
林梧逸抬眸,平淡道:“赐婚给一个多没趣,要嫁,就嫁满朝文武。”
谢藏缺慢慢抬手,抹去一滴他额间冷汗。妆都疼花了。
林梧逸耳畔传来帝王的声息。
“思君念君怨君。他们无异于我的娼。妓,你却要做他们的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