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日影偏斜,蝉声渐噪,一隙骄阳终是透过了茜纱窗,不偏不倚,正爬上她海棠春睡的眉梢。
沈月疏悠悠转醒,指尖触及身侧一片凉衾,才惊觉卓鹤卿早已起身离去。
青桔闻声近前伺候梳妆,见她目光流转,便轻声禀道:
“大人天未亮便出门了,特意嘱咐莫要惊扰您。还说…今日不必往老夫人处问安,请您务必在梅园相候,有要事相告。”
铜篦划过青丝的细微声响里,沈月疏心头蓦地一紧。
自昨日归来,他便眉间凝愁,而今晨这般安排……怕是要说的事,凶多吉少。
莫非是宫里头那位娇纵的公主当真看上了他?难道休妻的旨意已传到了卓府?
前几日她忽然想起,公主的那位状元驸马,原是与卓鹤卿同科参加的科举。
只不过卓鹤卿当年位列探花,没能得那状元之名。
再联想到那日公主看向卓鹤卿的眼神,她心底便隐隐觉得,这两人之间说不定藏着些不为人知的渊源。
返程途中,趁卓鹤卿不在身边,她曾悄悄将从流叫到跟前,旁敲侧击地套话。
也是那时她才知晓,当年先帝本就有意从同科的状元及卓鹤卿中,选一人做公主的驸马。
只是那时卓鹤卿已有婚约在身,性子又实在清冷得近乎阴森——
即便真为了公主毁了婚约,他也绝成不了体贴的夫君。
正因如此,先帝才最终定下了那位状元郎。
这般想来,公主殿下当初竟似从未属意于他。
而今这般,莫非是无奈之下的裁度?
若真如此……。
也罢,总不好教他为难,圣旨若下,她自当顺从。
只是那乡间的良田得挑最肥沃的,铺面除却沁芳斋,少说还得再添两处——
这些时日被他带着过惯了纸醉金迷的日子,奢靡之气既已养成,总不能立时改掉。
他既要做驸马,合该担起这责任,想必也不会吝啬这些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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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鹤卿回府时,沈月疏早已梳妆停当。
今日她特意梳了堕马髻,发间斜簪一支白玉兰和田玉簪,耳畔坠着莹润的珍珠,一身粉绿绉纱裙曳地,将曼妙身姿勾勒得若有似无。
她原以为卓鹤卿会如往常那般,眼底一亮便迎上来,口中少不了要赞几句。
谁知他今日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平常地道了句:
“用早膳罢。”
沈月疏心头微微一沉。
他心中定然装着事,且是件不小的事。
无论那事多大,此刻填饱肚子最是要紧。
倘若真如她所料,待会儿……自己总得有力气与他周旋。
这般一想,她心下稍宽,胃口也开了。
先是用了一碗小米粥,佐以三枚虾饺、一枚茶叶蛋。
略一迟疑,觉得尚不踏实,又添了一枚烧麦、一张糖饼。
卓鹤卿却食不知味,只勉强用了两个烧麦、半碗清粥,便再难下咽。
他默然坐在一旁,目光沉沉,静待她用完早膳。
膳毕,他牵起沈月疏的手同往书房。回廊不长,他甚至未能理清该如何启齿,二人已至门前。
“月疏,”
他引她在紫檀木书案后坐定,自己则绕至身侧,俯身让她轻轻倚靠着自己,
“有三件事,须得慢慢说与你听。”
三件!
她身子几不可察地一颤,怎会是三件?
沈月疏定了定神,轻声道:“你说。”
“第一件,”
卓鹤卿声音低沉,
“我的祖母,带着表妹,上月末已住进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