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笑着冲莫亚蒂眨眨眼,“我晚点儿回来。”姜冻冬说。
帐篷里终于又恢复了平静,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也得到极大的缓和,莫亚蒂松了口气。
当沙漠里的海洋出现第一条鱼,莫亚蒂和姜冻冬决定辞别。
他们走的那天,反应最大的莫过于族地里的孩子们。年幼的孩子抱着姜冻冬,哭得撕心裂肺,大些的孩子站在旁边抽泣着抹眼泪。
老实说,莫亚蒂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些孩子这么喜欢姜冻冬,因为姜冻冬给他们做水枪、做风筝、做竹蜻蜓?因为姜冻冬带他们玩,给他们好吃的食物,听他们滔滔不绝地讲话?还是因为姜冻冬好像什么都懂,又乐于去教每个孩子?
就连姜冻冬自己也不明白。
“可能我有很多零食?”姜冻冬琢磨着回答。
总之,辞别一直拖到了夜晚。等姜冻冬劳心劳力地将每个孩子在他们的帐篷里哄睡,盖好被子,又给大些的孩子留下邮箱,保证随时联系,他们俩人才得以脱身。
夜晚的沙漠海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他们沿着堤岸的沙椰树走,偶尔还能捡到雪白的贝壳。
姜冻冬没心没肺,很快就将分别抛之脑后,“回去吃火锅啰!”他雀跃道。
一片月光洒下来,洒到姜冻冬的脸颊,他望着莫亚蒂,棕黑色的眼睛仿佛在发光。啊,莫亚蒂看着姜冻冬心想,更像魔法老头子。
第156章故人西辞(十一)
自二十年前被莫亚蒂纵火焚烧后,养老小屋里的梧桐树,再次迎来了它的劫难。
今年夏季格外凶猛,不仅大雨倾盆,还电闪雷鸣。暴雨接连而下,轰隆作响里,雷电竟硬生生劈中了梧桐树——原本繁茂的树冠荡然无存,连枝带叶的全被被劈断在地,七零八落的,只留下光秃秃的主干。梧桐树被扒光了衣服,却不得不继续屹立在风雨中。好不可怜。
我和莫亚蒂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一推开门,见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和梧桐树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它的裸体。如此开诚布公,不免令人羞赧。
起先我绕有兴致,对梧桐树的惨状打趣,和莫亚蒂说,“原来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它就这么背着我们裸奔啊!”但绕着它走了一圈,我再也顾不上调笑。
雷电不只是劈断了枝桠,更糟糕的是,还劈中了梧桐树的主心树干。原本粗壮的树干被劈得分成了三瓣叉,内里一片焦黑,死气沉沉。
“莫亚蒂!”我用手抚摸上梧桐树裂开的创口,慌张地招呼莫亚蒂,“快来!”
正拿着汽水喝的莫亚蒂走过来,看了眼后,他也皱起了眉。
于是,我俩顾不上收拾行李、清洁身体之类的活计,全身心地投入到对梧桐树的抢救中。输液、堆肥,拿着铁锹挖根,做完了这一连串事,我和莫亚蒂都变得灰头土脸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每天都密切关注梧桐树,可它依旧毫无反应。莫亚蒂临时学了些植物的知识,他绕着梧桐树走一圈,又蹲下来,像模像样地扒着根系观察。
“大师,我的树怎么样了啊?”我急切询问。
莫亚蒂拍拍手里的土,笃定地做下结论,“明年五月前没有发芽,就彻底死了。”
我悬着的心此刻也和梧桐树一样,变得半死半活的。
莫亚蒂看我失魂落魄,他耸耸肩,无所谓地提议,“要不砍了换一棵?”
我飘到长廊边儿坐下,看着如今光秃秃的梧桐树,不禁又悲从中来。以前坐在这儿,梧桐盛开得多好啊!又浓又郁,每笔枝桠都用力地向外张开,处处都是勃发的生命力,见到就欣喜。
“这怎么能说换就换,”我说,“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都处出感情了。”
莫亚蒂也坐到我的身旁,他抱着一只脚,不甚在意,“那你就让它在这儿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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