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灰泥未干的土腥气。东南缺口的战斗短暂而残酷,留下的痕迹却触目惊心。泽部落士兵的尸体与被匆忙抬下去的汉部落伤员的血迹混合在一起,将新砌的灰泥墙面染成了暗红色。
生存的代价,第一次以如此直观而冰冷的方式,摊开在每一个幸存者面前。
没有时间悲伤或恐惧。阳歌站在缺口处,目光扫过战场,声音因刚才的嘶吼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清理战场。敌人的尸体拖远烧掉。我们的伤员,全力救治。工事,立刻修复加固!”
他的命令像冰冷的河水,浇灭了人们心头的余悸,将情绪强行拉回到现实的轨道。人们沉默而高效地行动起来,掩埋死亡,抢救生命,修补破损。灰泥再次被搅拌起来,填补着缺口的最后一段,这一次,掺入了敌人和同伴的鲜血。
当天下午,所有小队头领以上的成员被召集到最大的那个半地穴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
阳歌没有坐在任何位置上,他站在中央,脚下是还带着潮气的泥地。
“都看到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泽部落的刀,砍到我们墙上了。我们挡住了,但也流了血。”
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挡得住第一次,就能挡住第二次,第三次!但光靠硬挡,流的血会越来越多,直到流干!”
“獠,”他看向浑身血迹未干的壮汉,“你守缺口,勇猛,但太急。下次敌人再诱你,你还冲不冲?”
獠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着阳歌冰冷的眼神,最终低下头,瓮声瓮气道:“…不冲了。听令。”
“岩灵,”阳歌看向因腿伤而倚着墙壁站立的妻子,“弓箭队这次立了大功。但反应还可以更快。预警响起,我要你们在任何位置,三十息内就能覆盖到任何一段围墙!”
岩灵抿紧嘴唇,重重点头,眼中没有丝毫被指责的委屈,只有冷静的复盘。
阳歌又看向如石:“你的陷阱,前期有效,但他们已经学了乖。需要更新,更刁钻。不仅要伤人,更要迟滞,制造混乱。”
如石沉默地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侧划动着,似乎在构思新的死亡图案。
“坚手,”阳歌的目光转向老工匠,“铁箭镞很好,但还不够多,不够快。我要工坊区,接下来所有产出,优先保障箭镞和矛头!能不能做到?”
坚手挺起胸膛,尽管疲惫,眼中却燃着火光:“能!就是不吃不睡,也把箭头给您堆出来!”
阳歌一一指出战斗中暴露的问题,点名到人,没有咆哮,只有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分析和明确到极致的要求。每个人都被这股强大的务实精神所感染,恐惧和悲伤被转化为了具体的改进方向和更强的执行力。
“泽部落试探完了,下次来的,绝不会再是这种小股偷袭。”阳歌最终总结道,语气沉重,“狰在摸我们的底,看我们的反应,找我们的弱点。我们也要摸他的底!”
他看向如石和另外两名最出色的猎人:“给你们一个新任务。不是去他们大营,那太危险。我要你们散出去,像影子一样贴在他们可能来的路上。看清他们下次来多少人,从哪个方向来,主力是什么装备,有没有我们没见过的家伙!我要在他们动身之前,就知道他们的拳头有多大,要打向哪里!”
“是!”如石三人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领命而去。侦察与反侦察,狩猎与反狩猎,这才是他们最擅长的领域。
会议结束,众人带着沉重的压力和明确的任务匆匆离去。
阳歌最后走出地穴,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走到那段刚刚经历血战、又被迅修复的缺口前,用手抚摸着冰冷而坚硬的灰泥墙面。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也仿佛能感受到那已然渗入其中的血与魂。
他转过身,望向西北方向,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山峦,看到了泽部落营地里那个同样在算计的敌人。
“你想耗,想找弱点?”阳歌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我们就看看,是谁先找到谁的命门。”
战争的形态,已经从单纯的武力碰撞,升级为了意志、智慧和资源的全面较量。
夜色渐深,部落里依旧忙碌。炉火不熄,打铁声、夯土声、伤员压抑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但在这种忙碌中,却透出一股经历过血火淬炼后,更加沉稳、更加坚韧的力量。
阳歌回到窝棚。岩灵还没睡,正就着一点微弱的火光,检查着勐和玥是否安好。两个孩子似乎感受到了白天的紧张气氛,睡得并不安稳,小眉头微微蹙着。
看到阳歌进来,岩灵抬起头,轻声问:“安排好了?”
“嗯。”阳歌在她们身边坐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下次,会更难。”
岩灵沉默了一下,将女儿玥小心地放进阳歌怀里:“勐刚才好像做了噩梦,哭了几声。”
阳歌抱着女儿柔软而温暖的小身体,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脉动,心中最坚硬的角落仿佛也被触动。他低下头,用长满粗茧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女儿稚嫩的眉头。
“不怕。”他声音低沉,仿佛在对女儿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对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许诺,“阿爹在,部落就在。谁也夺不走我们的家。”
窝棚外,寒风呼啸。窝棚内,一点微光,映照着守护的决心。
砺刃总结,不是为了喘息,而是为了下一次,出刀更快,更狠,更准。
(第一百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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