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的喧嚣仿佛还在耳膜上震动,手里那张薄薄的钥匙却已经把我拽进了现实。
这间号称“地铁口、精装修、押一付一”的廉价出租屋,成了我踏入社会的第一个落脚点。
拖着最后一个塞满的编织袋蹭进门槛,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累,是那种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的累,我几乎是把自己扔进了客厅中央那张唯一没被杂物覆盖的旧沙里。
房租低得不像话,中介当时眼神闪烁,只含糊地说上一任租客“走得急”。
现在,我瘫在这片陌生的寂静里,看着墙上几块颜色略浅的方印,猜想那里原来或许挂着画,或者照片。
无所谓了,有个屋顶,有扇能反锁的门,对我这个刚掏空钱包交了半年租金的应届生来说,已是恩赐。
休息够了,挣扎着起身收拾。
这公寓格局有些别扭,卧室不大,靠墙放着一个老式的实木衣柜,深褐色的漆面有些地方已经斑驳脱落,露出底下的木纹。
我拉开柜门,一股樟脑丸和旧木头的沉闷气味涌出。
里面空荡荡的,只在角落挂着几个孤零零的衣架。
我探身进去,想把最里面那层隔板也擦一擦,手指却无意间触到了柜子的背板。
那触感有些不对劲,不是那种实心木板应有的坚实,指尖落下,似乎带着一丝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晃动。
我顿了顿,屈起手指,用指节轻轻敲了敲。
“叩、叩、叩。”声音空洞,带着回响。
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这后面是空的?隔壁?或者是……建筑图纸上不曾标记的角落?好奇心盖住了疲惫。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衣柜,手机电筒的光照亮了内部狭小的空间,我开始仔细检查那块背板。
果然,在靠近底部的位置,现了一道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细微缝隙。
指甲抠进去,用力一扳,“咔哒。”
一声轻响,那块板子竟然像一扇小门般,向内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带着陈腐气息的、微凉的空气,从缝隙里渗了出来。
暗门?密室?
心脏开始不争气地加跳动。
是前租客留下的储藏室?还是建筑商的失误?各种猜测混杂着一丝莫名的兴奋和隐约的不安,我深吸一口气,用手抵住门缝,用力一推。
接着,门开了,没有预想中的狭小储物空间,也没有邻居家电视的嘈杂声。
门后,是一个房间,一个绝不属于这栋普通居民楼的房间。
那是一个……书房,但不是我认知中任何一种书房。
高耸直至天花板的深色木质书架塞满了皮革封面的厚重书籍,雕刻繁复的桃花心木书桌摆在中央,上面放着黄铜地球仪和羽毛笔。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垂落,遮住了本应有的窗户(如果这面墙本该是外墙的话),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和淡淡香料的味道——维多利亚风格,我在电影里见过。
我僵在衣柜门口,回头看了看自己堆满行李的简陋卧室,再转回来看着这个仿佛从另一个时空嫁接过来的空间。
大脑一片空白,是幻觉?累过头了?
我试探着,迈出了一只脚,踩在了房间那张图案精美的波斯地毯上,触感柔软而真实。
几乎是同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扇被我推开的暗门,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原本应该是入口的地方,变成了一面完整的、挂着肖像油画的书架墙。
我瞬间恐慌地扑到墙边,徒劳地摸索着,敲打着冰冷的木板和画框。
没有缝隙,没有机关,我被困在了这个陌生的房间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几乎要绝望地喊出声时,身后的景象再次开始模糊、扭曲。
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书架、书桌、地毯……一切都在波动、溶解。
几秒钟后,波动停止……书房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刺眼的荧光灯管,白色的瓷砖墙,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铁锈气。
房间中央,是几张并排的不锈钢床,轮廓冰冷坚硬,上面覆盖着白色的床单,勾勒出隐约的人形。
是停尸房!
这一次,我没敢再踏进去半步,只是死死地盯着这个诡异的空间。
和上次一样,大约过了十来分钟,眼前的景象再次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晃动起来,然后稳定。
接着停尸房消失了,眼前出现了一片刺目的红。
墙上贴着巨大的、歪歪扭扭的喜字,老式的雕花木床上铺着大红鸳鸯被,梳妆台上点着两根粗大的龙凤喜烛,烛火跳跃,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