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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难忘(第2页)

傍晚时分,雨又下起来了。诸儿手握着翡翠杯,缓缓地送到唇边,杯子里没有水,空有佳人的味道。

几案上的两支海棠孤零零地横躺着,更添几分离愁。她只是偷走了自己的玉佩,可是他为何整个身心都空了。

相见没有治愈他的思念,只是勾出了他的蚀骨的无望的渴求。他和她,难道此生只剩得共赏一轮圆月的情分?

天气一日比一日燥热,五月来了。诸儿带领千名精兵,已抵达郑国边境。他继位第一件大事,便是帮助郑忽夺回王位。

自前两年在卫国城外求见郑忽而不得後,诸儿并不气馁,一两月便差人将书信送至郑忽隐居之处。

初时郑忽不接,送信人便按诸儿要求将竹简直接从外面投进院子里。如此几次之後,郑忽便不再拒绝诸儿来信。待到去年齐王去世後,郑忽主动派人到临淄,一则慰问,二则道贺,更重要的是和诸儿商讨复国之计。

当年郑国大臣祭仲,在宋国被宋国国君冯囚禁威胁,不得已驱逐了子忽并迎子突上位。子突上位後,凭空欠了宋国天大人情,被宋国要挟索取三城,并进贡白璧丶黄金,岁输谷数。子突不愿如此被要挟,求鲁国从中多次调停无果後,这几年和宋国大大小小不知打了多少仗。

大臣们私下议论纷纷,子突自然也知道下面的人对自己夺权当政不满,可一个国家若陷入颓势,又岂非几日功力可以扭转?

这其中以老臣祭仲的态度最为玄妙,当初拥立子突夺位,祭仲本是首要功臣,可子突继位後,祭仲常常在朝堂直言不讳,公然对子突的政策不满;子突打压了几次之後,祭仲又变得一言不发,用消极来对抗子突。祭仲是重臣,他如此姿态,天长日久让子突在朝堂上变得十分被动,于是子突对祭仲越来越不喜。

祭仲如何不知?只是他有苦难言,他虽後悔当初助子突继位,但子突继位後,他也曾想过一心一意做个忠臣。可他究竟算是忠良之士,眼见着郑国局面一日被动似一日,他不愿凭空受宋国威胁,但若再把子突赶下王位,他也绝不想冒这样的危险。

谁知诸儿派人到郑国密会了祭仲,立陈当年齐郑两国联手称霸是何等的风光。诸儿和郑忽那些年交情匪浅,祭仲自然是知道的,如今齐国诸儿继位,旗帜鲜明支持郑忽复位,祭仲不由又动摇了。

最後,是郑忽的书信打动了祭仲。郑忽在信中丝毫不提祭仲驱逐自己一事,只是感谢祭仲为郑国呕心沥血,并在信中描绘以後如何和齐国共同扩展版图。祭仲回忆起这个太子在位时的种种温良行为,最後悔恨是自己动了郑国根基,自己既衷心尚存,拼了老命也要把郑国江山重还给子忽。

先动手的却是子突,大约凶猛的动物都有敏锐的直觉。祭仲的女婿雍纠这两年深受子突宠爱,子突暗示雍纠若杀了自己的岳丈,可以取而代之。雍纠野心难填,打算在郊外诱杀祭仲,谁知消息却被自己的夫人,祭仲的女儿泄漏给了祭仲。祭仲不动声色地去郊外赴约,却暗中布满甲士反杀了雍纠,随後将其曝尸在郑宫南门。

子突这下子慌了起来,他还没有做好和祭仲正面对抗的准备,正在这时,又有人来报齐国大军已候在城外,人数未知。

子突知道大势已变,不如先潜逃出去,待日後再寻机会徐徐图之。短短几年,郑国又一次变了天。五月中,消息传到卫国,郑忽收拾罢身上的残霜,重回郑国。

郑国朝堂上,明里大家对郑忽的复位交口称赞,暗里却各怀心思。有些人原是子突的心腹,现在惴惴不安担心遭到清算。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高渠弥,当年率先支持子突继位的,除了祭仲便是高渠弥。

祭仲重帮郑忽复位有功自然安全,但如何处置高渠弥成了大家最关心的事。

郑忽如何不知朝堂下波涛汹涌?权利更叠,要麽杀一片重新换血,要麽不计前嫌稳定局势,郑忽选择了後者。如此过了几月,郑国的局势才慢慢缓和下来。

这边郑忽入了郑城,得知齐国大军由当今齐王亲自率领候在城外,忙下令在城外大享齐军。复辟成功,齐国背後的支持是关键。他又托人给诸儿私信,邀他到郑宫赴宴。

五月的风已经有夏的味道,诸儿由人领着,第一次踏入郑宫。曾经称霸多年的郑宫并不似想象中巍峨,大约是近年来王位更叠疏于整修的缘故。

远远地看到一座宫殿,里面有影影绰绰的灯火,待诸儿走近了,里面似有淙淙的琴声飘出。侍卫按吩咐送到此处就停住了,诸儿一人继续朝前走去,那曲调十分熟悉,和自己听过的又不太相同。

“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宜尔家室,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殿里面有人正在低头抚琴,诸儿没有佩萧,便轻轻跟着那琴声吟唱,直至琴声渐轻,乃至最後消退于静寂。

郑忽擡头迎上诸儿,诸儿身穿盔甲,头戴缨帽,疲惫的眼神里有遮掩不住的喜悦,待走近了,那喜悦隐退又变成了心疼。

几年时光,郑忽变得消瘦,虽正值壮年,两鬓已灰白相间,那是潜逃异国丶卧薪尝胆的岁月侵蚀的证据。

诸儿大步上前,用力拥抱郑忽,似要用这拥抱给这昔日战友一些温暖和慰藉。郑忽起初是僵硬的,可诸儿的拥抱坚定而绵长,和之前那些一触即开的拥抱又不同,隐藏多年的渴望被唤起,郑忽的回应热烈起来。

诸儿望向郑忽,郑忽狂热的眼里有泪光闪烁,诸儿隐隐觉得哪里出了错,他们是多年未见丶惺惺相惜的战友,怎麽这会儿倒似久别重逢的情侣?

他拍了拍郑忽的肩膀,大声笑道:“郑兄,你若再不见我,我可要率着大军冲进你这金殿了!”

郑忽刚刚那片刻的游离转瞬即逝,他很快收敛自己的情绪,笑着说:“这不就见上了!贤弟,几年不见,如今你已是齐国国君了!”说罢,拉着诸儿入座,美酒佳肴已早早备好。

夏夜的风熏得人沉醉,岁月的凶险和磨难在这一刻都化为下酒的佐菜,两人不紧不慢地喝着酒,时而郑忽说诸儿听,时而又换成诸儿倾诉郑忽倾听。

郑忽说起几次他在卫国被不明人物伏击险些死掉,诸儿说起夷仲年离世丶父王神志昏迷那一年他的脆弱和煎熬。

郑忽又说道後面如何安抚群臣丶追击子突的计划,诸儿也提起稳卫围纪丶步步为营的想法。

诸儿觉得如今这世上还有这麽一个人,可以懂得自己的孤独和野心,还能并肩去面对未来的凶险和荣光,自己是何等幸运。

他举杯对郑忽说:“老天究竟待我不薄!郑兄,幸好有你。不然这帝王之路该何等孤独?”

郑忽心中亦有万千感慨,他不言语,只是对着诸儿举杯,诸儿摇手说道:“不能再喝了,再喝今晚就真的走不出这金殿了。”

郑忽停了一会儿,说道:“那就留下来,我们就借一借今夜的月光,互诉衷肠。我的美酒还有很多,贤弟,今晚一别,相逢不知何时,我们且不醉不归吧!”

这一夜,两人不知喝了多少酒。次日天蒙蒙亮,郑忽到城外送别诸儿,诸儿离齐已有一月,国事纷纷,如今郑国局势已稳,两人只得互道告别。

诸儿着急回齐,一件重要的事,也是藏在他心中多年的打算,便是重修法令。他做太子多年,除了战场征伐,齐国的疆域,从齐卫交界到东海之滨,这些年他不知跑了多少次。

初时是父王的要求,後面他慢慢知道开疆扩土只是第一步,治理好这一村一邑,才是国之永昌的秘密。而治理好这一村一邑,虽然要因地制宜,但也要有共同的法去约束和规范,朝堂的政令才能上令下达。

如今他是齐国的王,他要亲自书写齐国的法条,把他的政令一步步推下去,从繁华的临淄到蛮荒的东夷,这任务虽然艰巨,他下了决心要去做到。

“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这几年有些公子大臣,仗势欺人,是时候惩戒约束了。

“法者,编着之图籍,设之于官府,而布之于百姓者也。”法令还需做得更简洁易行些,最好能让百姓能张口就来,知道上面在鼓励什麽又在禁止什麽。

“尽地力之教。”开荒还要继续鼓励,若百姓开了荒,新的地可归开荒者所有,官府不仅若干年内不对荒地征税,还要提供农具丶种子,协助开荒。

“善平籴。”这个在临淄他已推广多年,丰年官府平价购进粮食用来平物价和备荒;荒年再出售或出借防止有人囤积居奇,有人饿死街头。这些政策的好处显而易见,但需要专门设置官员去推广和治理,如此还要国家投入不少人力。

齐宫的朝堂上,围绕着新的法令大家群情激昂,争论着丶建议着丶唇枪舌战着,诸儿不仅不阻止,还笑说法不辨不明,鼓励大家尽管说出真实想法。

这些年走来,他早已学会如何去驱动和平衡这些力量了。虽然他新为国君,但朝堂上下无人敢质疑新王的威望和能力,相反,许多人对国家的未来,前所未有地更多了一些期待。

群雄逐鹿,属于齐国的时代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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