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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第1页)

第41章

孟寰海被调离的消息,像块巨石砸进本就暗流涌动的清川县,激起的涟漪却各不相同。

王主簿之流已是人心惶惶,开始暗中盘算後路,衙门里的公务几乎陷于停滞。赵铁柱等几个忠心耿耿的,则是不忿又无奈,只能陪着孟寰海喝闷酒,骂几句娘。

孟寰海自已,反倒平静下来。他收拾着寥寥无几的行装,那件崔家送的新棉袍,他犹豫再三,还是叠好放在了床头,没打算带走。带走了,像欠了什麽似的。那副石子棋盘,他摩挲了许久,最终用那块旧布仔细包好,塞进了行李最底层。

他去了趟小王庄,看了看那些长势良好的番薯苗,又去那间破旧的蒙学外站了站。读书声依旧,只是他心里空落落的。这一切,刚刚有点起色,就要与他无关了。

“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他低声自嘲,“连个清川县都守不住,谈何四海?”

回到县衙,他给那位流放边关的挚友写了封长信,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清川县的琐事,说了番薯,说了那未办成的义学,说了自已的无力与不甘。写到最後,墨迹潦草,几难辨认。

而此刻的府城,一场关乎他去留的较量,正在无声而激烈地进行着。

崔敬祜动用了崔家积累多年丶轻易不动用的人情网络。他拜访了致仕在家的老翰林,拜会了手握实权却与周通判派系不睦的按察副使,甚至通过七叔公的关系,给省城里某位素来看重农桑丶对番薯有所耳闻的学政大人递了话。

他陈情的理由冠冕堂皇:孟寰海虽行事刚直,不免得罪人,但其心可鉴,其行可嘉。清川县漕粮案後,正需如此干员稳定局面,且番薯推广正值关键,临阵换将,恐前功尽弃,于民生不利。至于“匪患”之说,更是无稽之谈,乃小人构陷。

这些话,半真半假,夹杂着对各方利益的精准拿捏和承诺。崔敬祜周旋其间,神色从容,言辞恳切又暗藏机锋,将一场私人意愿的营救,包装成了关乎地方稳定和百姓福祉的公义之举。

代价自然是巨大的。几处利润丰厚的店铺干股,几桩原本十拿九稳的官府采买,甚至家族在府城某些事务上的话语权,都不得不做了让步。族中长老闻讯,已有微词,但被崔敬祜以“长远计”和“不得已”压了下去。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从最後一位大人物府中出来时,天色已晚。坐进马车,他靠在车厢上,闭着眼,指尖因长时间紧握而微微颤抖。这比他打理整个家族生意还要累心。

但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孟寰海蹲在田埂上喝凉茶的样子,是他在寡妇巷雨夜中焦急指挥的身影,是他在病中依旧倔强不肯服药的模样。

“值得吗?”他问自已。

没有答案。或许,从他在破庙里第一次窥见那人卸下官场面具後的真容时,从他在田埂影子下感受到那份莫名的悸动时,这一切,就已经偏离了纯粹的算计。

几天後,就在孟寰海交接完毕,准备黯然离开清川县的前夕,府城来了新的文书。

不是催促上任,而是……暂缓调令!

文书措辞含糊,只说“上峰体恤,虑及清川县情特殊,孟知县经办事务未结,特准暂留原任,俟诸事妥帖,再行议调。”

消息传来,清川县衙一片愕然。

王主簿等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赵铁柱则是欣喜若狂:“大人!留下了!您留下了!”

孟寰海拿着那纸文书,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後,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深深的疑惑。上面那些人,怎麽会突然改了主意?是谁在帮他?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崔敬祜。只有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

他立刻让赵铁柱去打听。反馈回来的消息印证了他的猜测:崔家主前几日确实去了府城,拜访了不少显要。

孟寰海独自坐在二堂里,看着那纸让他留下的文书,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应该感激崔行川吗?可这种被人在暗中操控命运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甚至比被调走更让他感到屈辱。

那人像个隐藏在幕後的高超棋手,轻易拨弄着他的去留。而他,连这棋盘有多大,对手是谁,都看不清楚。

一种无力感,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丶被紧密关注着的异样感觉,在他心头交织。

而崔家别院里,崔敬祜收到消息,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早已料到。他走到书案前,摊开那本风物志,在之前画下的田埂丶影子丶蒙学旁边,添上了几笔潦草的丶代表惊雷和乌云的墨迹,然後在乌云缝隙间,用力点下了一笔微光。

合上本子,他望向县衙方向,能想象到那人此刻定然是眉头紧锁,一脸憋闷。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

留下就好。

至于那人领不领情,怨不怨恨,似乎……也没那麽重要了。

清川县的早春,寒意未退。一场突如其来的调离风波暂时平息,但留下的,是更加微妙难言的局面,和两颗在暗流与微光中,愈发纠缠不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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