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舜华殿里住着的好歹是个王爷,他们也不敢太嚣张,只例行问过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丶听见可疑的动静,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便带着人离开了。
等人走後,应天棋才从假山後面出来。
借着园子里的长明灯,应天棋看清了应瑀的装扮。
低调的玉冠,还有一身暗色锦袍。
这麽晚了,打扮得还挺齐整。
但应天棋没空细问,他真有些站不住了,擡手扶着应瑀的手臂:
“……阿兄,你这宫里可有信得过的人?”
“有……”应瑀垂眸打量着他,突然皱皱眉:
“你脸色怎麽这麽差?”
应天棋看不见自己,自然不知自己现在脸色和嘴唇惨白,额角还起着细细密密的冷汗,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死去。
“麻烦你让信得过且口风严的宫人备轿,就说我召你去乾清宫吃酒叙旧……”
应瑀并不是个蠢笨人,他自然明白应天棋的意思是让自己想办法在不惊动更多人的情况下送他回宫。
于是半个时辰後,等宫外的乱声散了,舜华殿备好了轿子,应瑀以陛下召见为由上了轿。
但只有他和身边一两个心腹知道,轿中除了他,还有一个应天棋。
应瑀没问应天棋为什麽三更半夜出现在舜华殿後墙还引来那麽多侍卫,把他送到乾清宫後,应瑀在暖阁里略坐坐丶将戏演全後便带着人回了舜华殿。
而应天棋被白小卓扶回了寝殿,脱外袍时,白小荷见他状态不大对劲,上手帮了一把,而後却像是意识到了什麽,隔着衣裳试了一把他手臂的温度:
“陛下怎麽发起热了?”
“啊?”白小卓吓了一跳,也顾不上什麽主仆有别,一把拉住应天棋的手试了下温度。
果真是滚烫的。
“怎麽了这是……快传太医吧!”
“……别。”应天棋擡手止住慌里慌张的白小卓:
“别声张,我没事。”
说罢,应天棋艰难地把自己挪到床榻上,扯了把被子往身上盖了一角。
白小荷站在旁侧犹豫片刻,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上前几步,用指背试了下应天棋额角的温度。
“发高热很危险,不论陛下要做什麽都得先为龙体考虑。还是传太医过来看看吧?”
白小荷从来都是顺着应天棋的意愿,很少反驳或者拒绝,若是平时,应天棋纵着她也无妨,但现在不行:
“不……今晚不行。我捱一夜,等明日,若无好转,你们再帮我传太医。但切记,来的一定要是何朗生,只能是何朗生,低调点,勿要惊动太多人。”
二人各退一步,白小荷虽然依然觉得不妥,却也没有继续坚持。
她只抿抿唇角,低声同白小卓道:
“哥哥去将殿里殿外值守的人换批可信的,陛下病了的事暂时不要同其他人说。”
“哦哦,好。”
白小卓虽然没心眼子,脑子也时常转不过弯,但他有个听话的优点,尤其听陛下和妹妹的话。
得了指令,他立马出去安排了,白小荷也没闲着,去後面打了盆冷水,泡了布巾贴在应天棋额头上。
应天棋半合着眼睛任她忙活,还有空笑一句:
“不用这麽紧张,发热而已,死不了人的。”
“会死的。”白小荷皱着眉,帮他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而後抿抿唇,犹豫道:
“……奴婢家里以前有过一个小弟弟,就是有天半夜突然发了高热,只过一夜,就那麽夭折了。”
“……”
白小荷说了这话,应天棋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麽接了,也实在没有心力去安慰。
他闭了闭眼睛,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应天棋自然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他前几天断了肋骨没病倒,拖着伤在见不到光还又脏又臭的地牢里待了四天没病倒,每天吃不饱也没病倒,说白了是因为计划还没走到最後一步丶还有一口气吊着。
只要想着马上能抓到郑秉烛的把柄了,就算是死了也得从棺材里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