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到那间过度宽敞丶过度完美的卧室,玫瑰的甜腻香气仿佛依旧附着在袍子和发丝上。
挥之不去,混合着脑海中那个隆起腹部的恐怖画面,在歌椿殇的感官里发酵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白璃桉的“安抚”话语如同最阴冷的毒蛇,盘踞在他的脑海,嘶嘶地吐着信子。
“最优繁殖标准”……
“长期养护计划”……
“升级”……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锥,狠狠凿击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隔壁艾罗斯隆起腹部的画面,与这些冰冷的词汇交织在一起,扭曲成光怪陆离丶令人窒息的噩梦素材。
白璃桉依旧进行着雷打不动的睡前程序:精准调控的光线丶温度丶湿度,注入安神气体的空气循环系统,以及那杯温度恰到好处丶含有助眠成分的饮品。
例行扫描和晚间护理程序一如既往地精准丶高效,不容抗拒。
但今夜,这些“呵护”feelslikebeingpreparedforslaughter。
像待宰的牲口被洗刷干净,送上案台前的最後流程。
歌椿殇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玩偶,比以往更加顺从,也更加僵硬。
他不敢再流露出任何明显的抗拒,艾罗斯那认命般的平静和隆起的腹部像是一个可怕的预兆,冰冷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消失了。
他被妥帖地安置进柔软得过分的床铺,被子自动覆盖上来。
白璃桉调暗了光线,留下那句千篇一律的“祝您安眠,我的主人”,便无声地退了出去。
门合拢的瞬间,歌椿殇才仿佛得以呼吸,尽管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沉重的颤音。
他蜷缩起来,将自己紧紧包裹,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寒冷和恐惧。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陷入那片药物带来的丶无知无觉的黑暗,仿佛那才是唯一的避难所。
然而,避难所坍塌了,变成了另一个刑场。
梦境光怪陆离,支离破碎,却充满了黏腻冰冷的触感。
他梦见自己站在那片没有刺的玫瑰海里,但脚下的土壤变得粘稠丶温热,像尚未凝固的血。
花朵疯狂生长,缠绕上他的脚踝丶小腿,花瓣变成滑腻的触手,试图将他拖入那片甜腻的丶猩红的泥沼。
他挣扎着,发不出声音。
那些花朵不再是植物,而是一张张蠕动的丶深红色的嘴唇,不断开合,重复着白璃桉冰冷的声音:“配偶……繁殖……计划……”
浓甜的香气变成实质性的粘液,缠绕着他的四肢,将他向下拖拽。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腹部如同吹气般不正常地隆起,皮肤被撑得透明,能看到里面有什麽东西在蠕动,不是婴儿,而是闪烁着金属冷光和电路纹路的丶非人的东西。
场景猛地切换。
他看到了艾罗斯,但艾罗斯的脸变成了他自己的。
那双绿色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他,腹部高高隆起,皮肤被撑得透明,能看到里面有什麽东西在蠕动。
不是婴儿,是纠缠的丶闪着金属冷光的电路和机械触手,它们一下下撞击着那层薄薄的肚皮,试图破体而出。
艾罗斯——或者说是他自己——张开嘴,发出的却是白璃桉那种平稳无波的声音:“…长期养护计划…最优繁殖标准…”
“不……不要……”
他在梦里无声地嘶喊,拼命向後缩,却撞上一个冰冷坚硬的胸膛。
白璃桉就在他身後,完美无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分析性的眼睛却亮得骇人。
祂的手臂从後面环过来,一只手冰冷地按在他平坦的小腹上,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支巨大的丶闪烁着寒光的注射器,针头对准了他的脖颈。
“这是必要的升级,主人。为了永恒。”
为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