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明姜直直看着他,“是我不对,不该把她一个人丢在那儿了。原先以为是尊重她自己的选择,现在才想明白,她根本没得选。这就像把人从深坑里拉上来,又亲手推回去。”
傅红雪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出声。他脸上没什麽表情,虽没明说,但尤明姜能猜出他沉默里的意思。
或许是觉得,为一个风尘女子冒这个险,不值当。
“别这样想。”尤明姜拨了拨火堆,迸出的火星映在她清亮的眼睛里,“她在那里,一定不是心甘情愿的。就算曾经自愿过,谁又晓得背後有多少不得已?这世道,女子活着本就艰难。有些人在泥潭里打滚,站在岸上的人,却只嫌她们身上沾了泥。”
她顿了顿,声音轻轻的却很坚定:“我遇见翠浓的时候,她眼里的光还没有被磨灭。这就够了。”
傅红雪握刀的手又紧了紧。
他想起母亲一生的苦楚,虽然境遇不同,但“不得已”的滋味儿,他大概是懂的。
沉默了好一阵,他才开口:“无名居这种地方,背後的牵扯太多……”
“我知道。”尤明姜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的草屑,“正因为不是好地方,才不能把她独自丢在那里。”
边城就像一张蜘蛛网,又冷又黏,陷进去的人越挣扎,死得越快。既然让她瞧见了那只还没被吃掉的飞蛾,她就不能假装没看见。
她忽然勾起嘴角,眼里闪过狡黠的光:“所以我打定主意了,今晚就去无名居。”
“去做什麽?”
“偷人。”
傅红雪一怔:“偷人?”
“对,把翠浓偷出来。”她说得理所当然,“既然明着带不走,那就偷偷带。你要不要一起?”
傅红雪:“……”果然是在发疯。
他喉结动了动,没接话,只将手往刀鞘处靠了靠。这动作既像防备,又像在借冰凉的刀鞘,压下心头的蠢蠢欲动。
“你这是往火坑里跳。”他声音沉了沉,目光扫过庙外浓重的夜色。
尤明姜不为所动:“我只问你要不要跟我去偷人?”
“不偷。”傅红雪硬邦邦地回道,停顿片刻又补充,“我要做的事很重要。”
可这话说出来,不像是要说服她,倒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没想到尤明姜耸了耸肩:“好咯,那你负责放风。我去偷,你望风。”
话没说完,她已提起灯笼朝庙外走去,回头冲他一笑,“放风的时候,你可专心点儿!”
傅红雪咬了咬牙,刀鞘几乎要嵌进掌心。他盯着尤明姜渐行渐远的背影,提高了声音:“我没答应。”
见她脚步不停,他心底窜起一股火气:“喂!”
不是气她,是气这荒唐事儿,更气自己竟无法真的袖手旁观。
他清楚无名居是什麽样的龙潭虎xue,尤明姜武功虽高,只身独闯一处险地,变数太多。
想起她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想起那串烤焦的鱼……
他终究无法眼睁睁看着她,为救另一个“受苦之人”而涉险。
迟疑良久,从不说脏话的傅红雪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真是疯了。
可他终究还是紧握着黑刀,迈开沉重的步伐,跟了上去。
真是的,她疯了,自己也跟着疯了。
这疯病倒还会传染。
罢了罢了,就当是……还她的人情。
他这样告诉自己,刻意忽略了心底那一丝丝超越了“还人情”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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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好运莲莲]槐叶冷淘:中国古代传统的一种夏日凉食,始于唐代,又称为翡翠面。
[好运莲莲]羊奶果:这里指的是蓝靛果,羊□□,山茄子。
[绿心]25。9。19修改记录:增加“偷人”相关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