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像被刻意闷在了掌心里。
贺衍立刻坐直了身子:“叔叔,你生病了?”
“只是小感冒。”
贺衍主动挂断了电话:“那你先休息吧,之后再联系。”
电话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最终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好”。
暑期实习为期六周,八月中旬结束。
现在已经是八月初,实习已经过去了一大半。相比于最开始的几天的轻松,贺衍后面的日子过得极其充实。
虽然他名义上是林闵的私人秘书,但是莫名其妙的,从内部文件研判到政策分析,到最后甚至发展成了他每隔两天都要写一份报告,然后再把这些报告交给林闵审阅,直到他满意为止。
这大半个月来,他的活动范围被压缩到极致,周六周日都要在局里查资料,有时候就直接睡在了办公室的卧室内。
午睡过后,贺衍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还未睡醒的眼尾泛着红。
贺衍瞥到眼前只完成了一半的分析报告,忽然长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他真能从这里面学到东西,他真的想要撂担子不干了。这十几天他过得比上辈子写毕业论文的时候还要难。
桌面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贺衍的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有些含糊地说道:“林局,我的分析报告还没有写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面似乎笑了一下。
“回来再写,你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我们下午要去塔科。”
塔科是奎尔丹尼州的首府。
贺衍脑子还有些不太清醒:“为什么要去那里?”
“开会。”冷淡又有磁性的嗓音从电话那头响起,但这道声音和林闵的音色完全不一样。
贺衍愣了一下,忽地清醒过来。
但对面已经挂断了,贺衍揉了揉太阳穴,以为刚才只是神志昏沉的幻觉。
下午三点半,一辆通体漆黑的黑车停到了土地管理局公寓楼下。
贺衍敲了玻璃:“林局,是我。”
后车的车窗下降,露出了林闵半张隐在阴影中的侧脸。
贺衍点了点头,拉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几乎是开门的瞬间,他就注意到驾驶座上的司机。
一个五官普通扔进人堆就找不到的中年男子,但对方衬衫下的肌肉线条却十分健硕,还有手上的茧子,有点像是枪茧。
退伍军人吗?这类人的确有一部分会被聘为政府官僚的司机。
贺衍系好安全带后,汽车朝着塔科市的方向驶去。
塔科市距离卢图市有一百五十多公里。
汽车开到了半路,发动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异响。
后视镜里,两辆越野车忽然加速朝这个方向逼近,迫使黑车停下。
紧接着,车上冲下来几个凶神恶煞的花臂大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根钢管。
贺衍的指节在身侧无声地收紧,肌肉线条在西装布料下绷出锐利的弧度。
他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却发现信号已经被阻断了。
贺衍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共有七个人,没有枪。如果想要突破重围,他必须和司机配合好,先抢过对方的武器,然后——
一旁的司机忽然出声,声音却异常平稳:“先生——”
林闵似乎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不用。”
简单的对话截然而至,贺衍一头雾水,什么意思?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
钢管重重地砸在了车玻璃上,防爆膜立刻绽开如同蛛网一般的裂纹。
贺衍的视线无意识扫过司机,司机正微弓着背,右手虚按在腰间,那里是鼓的。
枪?
贺衍瞳孔猛缩,后颈渗出的冷汗被车内的空调冷气一激,反倒让他的思维愈发清明了。
但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几乎是瞬间,侧窗玻璃不堪重击地碎裂了。
领头的光头大汉,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两个纹着花臂的壮汉立即上前,粗暴地将贺衍和司机拽出车厢。
贺衍眸色微沉,没有贸然出手。
“老实点!”其中一人恶狠狠地用塑料扎带捆住司机手腕,但在看到贺衍时却犹豫了。
贺衍的西装外套在刚才的拉扯中微微皱起,从外表看,他不过是个文弱的秘书,怎么看都不像有威胁的样子。
光头踱到后车门,弯腰鞠躬,看向了林闵:“您是体面人,自己下车?还是……”
话音未落,他突然转向贺衍,油腻的目光在那张斯文的脸上扫了一圈:“差点忘了我们贺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