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带来的温暖和安全感是短暂的。
后半夜,沈砚的情况急转直下。
他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昏迷,额头刚刚褪去不久的高热以更凶猛的气势卷土重来,烫得吓人。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抖,牙齿格格作响,仿佛正置身冰窖。破碎的呓语变得急促而混乱,夹杂着痛苦的闷哼。
“……冷……好冷……”
“……别过来……都滚开……”
“……妈……对不起……”
林晚被他的动静惊醒,睡意瞬间全无。她扑到沈砚身边,触手所及一片滚烫,那温度让她心惊肉跳。
“沈砚!沈砚!”她焦急地呼唤他,用力拍打他的脸颊,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但他毫无反应,只是更深地蜷缩起来,像个被遗弃在暴风雪中的孩子,浑身散着绝望的寒意。他的嘴唇翕动着,出更模糊的音节,林晚不得不将耳朵凑近他干裂的唇边才能听清。
“……老……地方……”
“……钟……齿轮……卡住了……”
“……必须……拿到……”
断断续续的词语,像是某种密码,又像是精神极度混乱下的胡言乱语。但“老地方”这个词,却异常清晰地钻入林晚的耳中,带着一种执念般的重量。
老地方?什么老地方?钟?齿轮?
林晚的心跳得又快又乱。她不知道这些词意味着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很可能极其重要,或许关联着他拼死保护的秘密,或者……是能救他命的关键?
她不敢怠慢,目光急切地扫过小屋。墙角那堆破烂工具里,似乎有半截锈蚀的铅笔芯,还有几张用来引火的、印着模糊字迹的陈旧纸张。
她冲过去,捡起铅笔头和相对平整的一张纸,又跑回沈砚身边。
“……老地方……”他又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眉头死死拧紧,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焦虑。
“老地方是哪里?沈砚,告诉我,老地方是哪里?”林晚抓住他滚烫的手,急切地追问,希望能引导他说出更多。
但他只是反复念叨着“老地方”和“钟”、“齿轮”,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含糊,最后只剩下痛苦的喘息。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她看着手里简陋的纸笔,又看看他痛苦不堪的样子,一种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她不知道那个“老地方”具体指什么,但她必须记下来!
她借着炉火微弱的光芒,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用那截几乎握不住的短小铅笔头,极其费力地将那些破碎的词语记录下来。
“老地方”、“钟楼?”、“齿轮卡住”、“必须拿到”、“东”、“七……”(最后一个字模糊不清)
字迹歪歪扭扭,几乎难以辨认,但她尽力了。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心。
写完最后一个模糊的“七”字,铅笔芯啪一声断了。
林晚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写着救命符般信息的废纸,看着床上依旧被高烧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沈砚,眼泪终于忍不住再次滑落。
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
出去求救?荒郊野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遇到追兵或者陌生人的风险更大。留下?他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高烧和感染之下。那个“老地方”又到底是什么?在哪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心脏。
她跪坐在沈砚床边,用冰冷的、沾着泪水的指尖,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徒劳地试图带走一些热量。
“沈砚……坚持住……求你……”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你不能有事……阿阮还需要你……我……”
后面的话,她哽咽着说不出口。
仿佛听到了她的哭泣和哀求,沈砚混乱的呓语停顿了一下。他极其艰难地,微微睁开了一条眼缝。
那双眼睛因为高烧而布满血丝,空洞而迷茫,几乎没有焦距,却准确地“看”向了她的方向。
他的嘴唇动了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吐出几个几乎听不见的字:
“…………床……下…………”